掀开蒸笼盖子,水汽扑面而来,飞快地将一只饽饽夹到碗里,刚将盖合回去,头顶便吃了一记爆栗。
“在内院吃不饱啊?一回家就知道吃,还跑灶上偷食来了!”中年妇人推她走开,往手心摊了块湿布,将蒸笼整个端下来,放到桌上。
牧槿立时没了胃口,不快地对母亲道:“我多久没回来了,不过吃一个苏叶饽饽,值得大惊小怪地编排么?”
妇人瞪了她一眼,怒道:“怎么,你如今金贵了,做娘的说几句还不行了?既这么得脸,怎么不见给你哥谋个好差事。
牧槿“啪”地搁下碗筷,摔帘子出了厨房。
那妇人还想追出去骂,却被赶来的自家男人推回去。男人斥道:“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大妞儿难得回家一趟,也不知主子给了多少时候假,兴许吃顿饭就得走,还不赶紧张罗张罗去。”
牧槿坐在临窗炕上,抓过炕桌上簸斗里没纳完的鞋底狠命扎针,心中暗忿,那到底是不是她亲额娘,心里只惦记哥哥弟弟,从不曾为她这唯一的闺女打算过,她都十七了还没议上亲。
没一会儿,牧槿之父掀帘子进来,将两个碗放在炕桌上,盘腿在她对面坐了,道:“记得你以前就爱吃这个。”
牧槿瞧一只碗里装着四个苏叶饽饽,另一只碗里半勺白糖,不禁心软了,放下鞋底,道:“阿玛,主子那边现在还说不上话,哥的事我会放在心上。您让额娘别那么急。”
父亲在炕边敲了敲烟锅,道:“不急,不急。”
牧槿拿起一只饽饽,蘸了点白糖,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嘴香甜,心想,老娘虽然待她刻薄,可做吃的手艺却是顶好的。她边吃边道:“阿玛,我听说城外圈了好大的地儿,有些汉人投充的也就算了,那些无主的,却正要人看管耕作。哥去外边说不定能捡个管事当当。”
父亲皱眉道:“若是在盛京倒也无妨,可这仗还没打完呢,万一哪天……到底跟在主子身边稳当些。”
“在这府里做个洒扫门房有什么意思?”牧槿抹了抹嘴,又道,“哥那个脾性阿玛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真到主子跟前,万一哪天误了差事,可不是说笑的!”
“你少在那胡说八道,你哥是聋了哑了还是缺胳膊短腿,就能误了差事?”妇人冲进来,抬手就朝牧槿脸上打去,“让你给家出点力就推三阻四的,白养你那么大!在内院待了这么些年,也没混出个样来,换个人说不定都不用做活,还有别人伺候了……”
牧槿额角吃痛,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肚子里那股子气终于憋不住了,倏地跳下炕,推开母亲就往外走。奔出小院,父亲呵斥母亲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脚下走得极快,进了正院,心绪才渐渐平稳下来。被家里这么一闹,见廊下额尔德克迎面打招呼,也觉得倍加亲切,回了个比平时甜得多的笑脸。
回屋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头发,便进正房见了主子。
钱昭从纸堆里抬头望了她一眼,道:“回来啦。家里还好吗?”
她磕头谢了恩,才起身回道:“家里一切都好,谢福晋记挂。”
钱昭皱了皱眉道:“行什么大礼啊,又不逢年过节的。”
一旁的多铎笑道:“那是她知礼,哪有连这都嫌的。”
牧槿偷觑了他一眼,心道,要不是您在这,我用得着跪啊拜的吗?
钱昭望着他道:“还是不要再弄人进来,我有她就足够了。要是有个写啊抄的事,借你一两个小太监服侍就成。”
多铎迟疑:“一个丫头少了点吧?过些日子你也该显怀了,哪能不多要几个丫头婆子伺候。”
钱昭遂低头看桌上的公文,道:“随你。只别让她们进进出出地烦着我就成。”
“我找几个在外院等着伺候,不叫她们碍着你的眼行了吧。”多铎站起来走到她背后,俯身搂住她道,“大半天的瞧什么呢?看你皱一下午眉头了。”
钱昭把一本叠好的折本往后一递,道:“你自己看。这是摄政王亲自勾选确定的花名册。”
多铎接过去翻了两翻,问:“有什么纰漏?”
她又将另一本折子交给他:“这是我拟好的。”
多铎打开看了一遍,问道:“这些人你都怎么定的?”
钱昭淡淡回道:“我向吏部要了这些人的履历,如是旧官还参考了崇祯年的考评。”
“我记得前两天才送来,那么快就弄完了,咱们昭昭就是能干!”多铎啧啧赞道,却忽略了他哥也是第二天即批复并发还吏部。
钱昭见他说不到重点,便将两本都拿回来,摊在桌上,道:“其中换了超过一半。你说我到底哪儿没想周全?”她自问处理时摒弃一切成见,单从这件事儿的角度考虑,反复权衡,才确定的人选。
多铎仔细看了看,拥着她坐下,笑着说:“这也不能怪你,有些人和事儿你不熟。爷给你说道说道。”
钱昭侧身,看着他等待下文。多铎指着其中一条道:“瞧这个,福建巡抚,你选的黄熙允,这什么人?”
“他本是泉州人,曾任兵部郎中,去年受命招抚福建。”钱昭答,挑眉反问道,“怎么,原籍须回避吗?”如今天下遍地烽烟滚滚,哪那么多讲究!投降满清的汉官可谓不少,但能用上一用的却不多。黄某人的骨气不值一提,不过做事还用些脑子,对地方又熟门熟路,并无不妥。
多铎笑回道:“倒不是因为那。你看他挑的这个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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