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果然发现自己被软禁了。然而,他知道,想要救出杨琼,必须隐忍不发,等待时机。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已,如果自己有杨琼的一半功夫,也未必要如此委曲求全。眼前放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难题:找萧北游,以及如何全身而退,秘密去找江南道的司政使谢婉芝。
沈碧秋待他依然是极为优渥的,好吃的,好用的,所有名贵的衣饰器皿,只要庄中有,便会源源不绝地送来。原本只有采绿和采芩两个丫头服侍他,那日以后,采绿便不见了踪影,何晏之问了采芩,小丫鬟只说不知道。何晏之心中猜想必有原委,但不好深问,只怕那采芩也绝不会告诉他。
何晏之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如果那个女孩儿果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恰恰是他的罪孽。
采绿走后,沈碧秋前前后后又派了十几个侍女仆役过来。从此,何晏之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庄中所有下人见到何晏之,都恭敬施礼,称何晏之为“二公子”。只是何晏之同沈碧秋长得实在太像,难免有人会分辨不清,沈碧秋却为此大动肝火,如同触了他的逆鳞,所有认错何晏之的仆从都免不了一顿家法,如此半个月下来,何晏之就算穿着同沈碧秋一摸一样的衣服,也不会再有下人认错了。
何晏之甚为好奇,一次晨起更衣时便问采芩。采芩却笑道:“二公子虽然与少庄主长相相同,但毕竟是两个人,譬如二公子笑起来眼角会往上翘,还有,二公子的鼻头比少庄主圆润一点,嘴唇也要稍稍厚一点的。这些,奴才们都仔细研究过,还相互交流经验,决计是错不了的。”
何晏之摸摸鼻头:“你们倒是用心,我自己都不曾知道得这般清楚呢。”
采芩含笑道:“不过二公子的脾气真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她一边给何晏之系上腰间的丝绦和玉佩,一边叹气道,“咱们少庄主平时也是挺温柔的,但是发起火来真叫人害怕。就像采绿……”她突然住了声,只是默默地整理着何晏之的衣服,在不多说一个字。
何晏之看着她:“采绿是不是……死了?”
采芩急忙摇头道:“不,怎么可能?少庄主哪会做这等事。”她小声道,“她犯了少庄主的忌讳,自然要受罚,二公子您就别再问了。”她将外袍给何晏之披上,“二公子今天想去哪里走走?”
何晏之一边轻摇折扇,一边悠然道:“难得阳光明媚,就去北边的园子里走走吧。”他的脸上含着笑,心里却是心急如焚、焦灼不安。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日每一刻都在忍受着煎熬。杨琼那日的话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耳畔:
你救不了我。
以你的微末功夫,不过蚍蜉撼树而已。
只有阿北能够救我。
这一句句话,如同刺在他心里的刺,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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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在院中漫步。他走走停停,仿佛流连忘返于眼前的良辰美景,神情亦颇为陶醉。采芩跟在他的身侧,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一群仆从。何晏之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些下人自然会一五一十地禀告沈碧秋。此刻的自已,就像是活在沈碧秋眼皮底下的傀儡,只要稍稍表现出一丝不自然,只怕都会殃及池鱼。
他至今仍有些搞不懂沈碧秋心中的打算,他更是难以揣摩自已在沈碧秋这盘局中所扮演的角色。
沈碧秋要将杨琼如何?
杨琼无疑是钟情于沈碧秋的,只是,沈碧秋和杨琼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以至于今时今日,两人竟要彼此折磨?
如果,两人恰恰是两情相悦,只不过中间横生了一些枝节误会,将来冰释前嫌之日,自己又成了什么呢?
何晏之突然悲从中来,不敢再细想下去。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像是自己了,在九阳宫中如梦如幻的大半年让他开始患得患失,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在杨琼眼中,原本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影子罢了。
初春的风中仍有稍许凛冽的寒意。园中的梅花已经落尽,树桠上还留着几片残叶,更觉凄清萧楚。何晏之心中惆怅,不由自主地甩开袖子,低声吟唱起来:
“一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
何晏之虽然是武生,但因为相貌标致,自小学的是旦角。此刻触景生情,描摹情态,声腔极为宛转,如绕梁三匝。采芩诸人听得有些发呆,随后齐声喝彩道:“二公子唱得极妙!”
何晏之淡淡笑道:“我少年时随着班主沿街卖艺,每到一处,村中男女老少都来捧场,那情形才叫光彩。”他的神情颇为自得,“那些小姑娘、大姑娘们便采了各色瓜果来送我,满满堆了一草台,师兄弟们吃上几天都吃不完。”他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昔日种种美好过往,脸上也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其实他少年时活得极为艰难,只是他的本性使然,往往会忘了那些艰辛往事,只记住苦中作乐的日子,就如同当日在九阳宫中,杨琼对他的种种欺辱他已全然淡忘,却偏偏将杨琼在梅林中教他琼花碎玉剑法的情景记得清清楚楚。
何晏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北边的偏院,他寻思沈碧秋定然将杨琼藏到了别处,心中却万分的牵肠挂肚。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起了那样的心思,杨琼的一颦一笑镌刻在他的心底,就算刻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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