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去,岑司业和荀司业负手而来,一旁还跟着一位俊俏的少年,正是苻家二公子苻璟。
不用说,二位司业来这,多半是苻璟在通风报信。
岑司业在姜颜身边站立,朝皇后拱手道,“敢问皇后娘娘,臣的学生是犯了哪一条礼教?若真言行逾矩,臣自当训斥请罪!”
皇后简直无奈,只觉太阳穴突突作痛,疲惫道:“岑卿,你来添什么乱?”
岑司业依旧铁青着脸,哑声道:“既是并无过错,姜颜,你起来!”见姜颜不动,岑司业横眼道,“老夫如何教导你的?‘威武不能屈’,无错之人,何须下跪!”
最后一句宛若醍醐灌顶,久久在姜颜心中回荡。
自入学以来,岑司业一直对她多有苛刻,责骂过,也惩罚过。从前姜颜不懂,甚至有些讨厌这个执拗古板的老头,现在,她却忽然有些懂他了。
天高云淡,有鸟翼掠过屋脊,朱文礼让宫婢先扶皇后回宫休息,继而转过身来,对姜颜道:“姜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颜看了司业们一眼,这才微微颔首:“当然!殿下请。”
博士厅内,姜颜给朱文礼沏了茶。见朱文礼欲言又止,她收了茶托顺势道:“殿下不必道歉。犯了错的是薛家人,殿下和娘娘只是做了对你们而言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朱文礼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便又被姜颜猜了个正着:“殿下也不必劝我,我也只是做了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母后其实最欣赏你,她做此决定实属无奈。”朱文礼一身朱红绣金的常服,望着茶盏中微微荡漾的浅碧色茶水道,“不过你放心,若我他日掌权,必将重审此案,还阮家一个公道。”
姜颜退至一旁,神情并无朱文礼想象中那般开心。
沉默了一会儿,她道:“今日之事让我明白,一个人不该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有些东西,天生就该是自己去争取、去改变的。”
朱文礼问:“你打算如何?”
“听闻若是高中状元,便得圣上所赐金牌令一块,执令可于皇城之中畅通无阻,亦或是翻案昭雪,请问殿下可有其事?”
“确有其事。”
“又听闻朝中官员无论大小,皆可上书奏折,参与律法修订与议政,可有其事?”
“不错。”
闻言,姜颜下意识绕着腰间的玉穗子,缓缓勾起一抹淡笑,轻而沉稳道:“如若说,我选择科举入仕呢。”
石破天惊的一番话,朱文礼瞳仁微缩,下意识起身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此路凶险万分,岂是你一介女流能走通的?”
姜颜微抬下巴,眯着眸子道:“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只要路是对的,就不怕坎坷。我,信他。”
“你……”朱文礼嘴唇几番张合,终是缓缓坐下道,“你可知道若你选择了科举,便是放弃了苻离?”
姜颜绕着玉穗子的手一顿,垂下眼良久不语。
朱文礼摩挲着茶盏,又道:“女子参加科考,需三名德才兼备、地位高崇之人为其保荐。”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姜颜拱手道:“不劳殿下操心,学生自会前去求祭酒、司业保荐……”
“我给你写保书。”朱文礼直视着她讶异的眸子,微微一笑,“取笔墨来,我亲自保荐你入试。”
六月十八,姜颜用自己的朱批兑换了一日假期,买了诸多滋补药材前去探望阮玉。
阮知府正在来应天府赴任的路上,礼部已提前置好了府邸,赵嬷嬷便带着昏迷不醒的阮玉搬了进去。
时隔半月,阮玉的伤势已痊愈了些许,不似先前那般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只是额上和身上依旧缠着绷带,少不得要留疤不说,身形也消瘦了许多,不似先前凹凸丰腴。
姜颜只当阮玉睡着了,拉着她毫无知觉的手聊了许多,从好几次险些将苻璟喊成了‘苻离’聊到几日前的那场考课,从枯燥的八股格律聊到读不完的圣贤文章,絮絮叨叨的也不知疲倦。
快到午时了,姜颜还约了苻离见面,便俯身摸了摸阮玉结了细微血痂的脸颊,低声道:“好想再听你弹一曲琵琶。”笑了笑,又道,“你要快些好起来,那些欺辱你的人终将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说完,她辞别赵嬷嬷,去了上膳斋。
随着店中伙计的指引上楼,姜颜叩门进去,便见窗边茶案边坐着一身白袍的苻离,背影挺拔清冷,让人平白想起高山上终年不化的雪。
他应是来了有一段时辰,正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多半是为了腾出时间同她见面,将那些不打紧的审讯案录之类挪到食肆来撰写了。
姜颜难得穿了袭水碧色的裙裳,窈窕清丽,进门左右四顾一番,方屈膝在苻离对面坐下,托腮道:“今日怎的定了上膳斋?以前那间食肆不是挺好的么,菜品好吃还便宜。”
“上膳斋有特供的鲈鱼和鹿肉,带你尝尝。”苻离笔锋不停,语气不似往常清冷,问道,“你身上有药味,去见过阮玉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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