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我给吴十三看诊,于他寨中遇上匪徒中落逃那几人。领头来探望的,正是你令人拉拢的匪头凌十一与闵廿四。”
“他们令手下冒死给你送的私印,我数了数,护卫及经历、镇抚司、千、百户……共五十八枚。你给正德的次品,已致不愿随你谋反的王哲于死地,而真正的印章你藏在孟宇房里,你每晚去看他,实也为确认这些个筹码是否尚在。”
“你于王府内蓄养牲畜,掩饰下方与承运殿相同的密室内打制兵器之声。”
“你辇白金巨万遍赂朝贵,收买钱宁、臧贤作为耳目,又遣人往广东收买皮帐制皮甲,厚结广西土官狼兵……今日送灯顺便放火的,便有被通缉的巨盗杨清、李甫与王儒……”
“此事若成了,你便顺理成章地继位,若不成,你便让朝中势力胁迫尚无子嗣的正德立孟宇为太子……”
“从头至尾,你要瞒的只有我一人……”吴杰走上前,一把拽住着飞鱼服的那人手腕,“刘卿替你做这些,你许他什么?半壁江上,还是你自己?”
朱宸濠猛地甩开吴杰的手,仓皇退了半步。
吴杰冷冷一笑,扯下腰间玉牌,抛入妄图吞噬一切的火海之中……
☆ 第1章 体毛重可以当丝瓜巾用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正德皇帝在豹房楼阁遥望着乾清宫的熊熊大火感慨万分。
“皇上早知今日……?”江彬还记得正德皇帝在元正仪典当日所说的话。
正德皇帝似看得兴起,没留意这句。
江彬望着这浓烟滚滚,知这火是如何都救不了的。待风势渐弱,烧无可烧,自便偃旗息鼓了。
翌日,乾清宫被毁一事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尽管正值元宵假期,朝中百官依旧聚于朝堂,论起宁王朱宸濠的罪行。一派文官认为,宁王所使之人不过无意间引发大火,将这几人问罪便是,不该牵扯向来对正德皇帝恭顺的宁王。另一派则认为,这虽非宁王之责,但也应稍示惩戒。还有寥寥无几的文官跳脚说,宁王显是蓄谋已久的,该囚禁起来拷问是否有同党。
虽然三派各执己见,但有一点却是毫无争议的,那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钱宁擅自闯入紫禁城的嚣张跋扈,是必须重罚的。
这也不能怪百官假公济私,钱宁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在受宠期间可谓是横行霸道、不可一世,不但探听百官私事以娱正德皇帝,但凡没给足银两或没给足面子的,都会在正德皇帝跟前告上一状。若正德皇帝恰巧看那位不顺眼,又懒得核实罪状,那么管你清白与否,抓起来审了再说。于是钱宁这些年,几乎把满朝文武都得罪光了,即使没被他整治过的,身边也必有受牵连之人。
墙倒众人推,宁王的事可暂时搁置,这钱宁却不得不除。
正德皇帝面对百官的施压,仍是念着旧情只撤去了钱宁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保留锦衣千户。百官不满,连连上书要求正德皇帝莫要徇私,正德皇帝一概置之不理。
“皇上那时便知,钱宁是宁王耳目?”故而当初,吴杰与张锐如此轻易地答应与他合演一出斗虎的好戏,实则也有正德皇帝的授意?
正德皇帝抱着小豹子哼哼唧唧的算回答了,江彬叹了口气道:“那刘卿呢?”
“解职归田了。”
“臧贤呢?”
“赏给辽王了。”
江彬想起元正仪典上辽王那满脑肥肠的急色模样,臧贤这下场,简直生不如死。
“愁什么?喏!拿去!”
江彬接了,见是枚带穗的椭圆腰牌,上刻“锦衣卫指挥使江彬”。
江彬愣了愣。这锦衣卫指挥使,多由皇上亲信的武将担任,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在江彬身兼统帅一职时,还将这个权利交与他,可谓是锦上添花,再无人敢动他分毫。
然而眼见了钱宁下场的江彬,握着这腰牌,却有些兔死狐悲的悲凉。
正德皇帝见江彬如此,便将小豹子递到他手上,让他顺毛。
“我还道你喜欢……”
江彬苦笑了下,没接话。
正德皇帝拍腿起身道:“走,去见那庸医!”
正德皇帝在江彬和几名“大汉将军”的陪同下,于“天下第一酒楼”找到了正吃辣酱鱼的吴杰。
“这时候不该借酒消愁吗?”正德皇帝拉着江彬坐在吴杰对面,几位虎背熊腰的“大汉将军”则守在一旁。
吴杰并不答话,又让人加了两副碗筷和几道菜,用筷子挑开那冒着热气的鱼肚。
正德皇帝筷子一夹,把最肥美的一块搁到了江彬碗里。
“说罢!如何处置?”
吴杰夹了块坛子鸭慢慢啃着,等啃完了一整块,才搁下骨头道:“我得走了。”
“去哪儿?”
“四处走走。”
正德皇帝不再问了,与吴杰碰了碰杯。
吴杰喝了几口酒,又自顾自吃菜。吃完一抹嘴,风度翩翩地走了。
江彬望着吴杰的背影颇有些纳闷:“吴太医倒释然……”
“释然个蛋!”正德皇帝拍案而起,“我若真把宁王怎样了,他非冲回来咬死我不可!”
江彬看看正德皇帝的后脖子,没吭声。
正德皇帝重又坐下,捡了块贡辣鲜笋到江彬碗里,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嘎吱嘎吱地嚼了大半天。
“没了钱宁、刘卿这对左膀右臂,要恢复元气,也尚需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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