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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夏一脚揣在自己的房门上,泄愤般地瞪着它不住地颤抖,还不等稍微停下就又补上一脚。心里一边害怕被韩非明听到责骂,一边又有点偷偷地期望他能感受到自己发泄出的怒火。
半晌之后,毕夏想了想,瞄准了门上的一个点,用拳头比划了一番,又探头往韩非明房间的方向看了看,深吸一口气——
拳头最后还是心疼主人,重重挥起,轻轻落在门上,直发出了一声轻响。他重重叹口气,揪了揪后脑的头发,推门进去,扑倒在窗边的沙发上。
自从被周姨语气暧昧地说了一句“嗳呦你绝壁是看上人家明明了”,毕夏就发现自己对待韩非明的感觉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他可以拍着胸脯说,没错他怎么会像三舅和二哥一样是变态,留下韩非明当然是为了保护他,尊敬他当然是因为韩非明又严肃又帅又博学简直就是男神,搂着他滚来滚去之类当然是为了增强装傻效果,会为了他的情绪波动心惊肉跳当然是因为不想被罚抄……
可是毕夏突然想到,其实如果他不想抄的话,完全可以不抄啊。
谁能在h市强迫得了他夏大少?
——一定是最近跟罗二少走太近沾染到了不好的病毒。
他这样想着,弯腰趴倒在床底下的柜子,拿出一本褶皱的杂志,在光滑的胶版纸上摸了摸,吹了口气,展开笑容。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岛国写真集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毕夏一惊,杂志差点飞出去。慌忙将烫手山芋藏回床下,他轻手轻脚起身走到门口观望。之间一个白衣身影紧跟在韩非明的背影后快步走下楼梯。
毕夏难掩镇静,嘴半张开,嘴唇微微颤动着。
喂……喂,那个是什么?
阿飘么?
定睛再看时,韩非明“砰”地将大门关上,白衣身影嚷嚷着什么飘过去,然后——消失了。
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啊啊!
本已吓傻了的毕夏突然握紧拳头,双眼泛光,充满了英雄救美的冲动。
不过——也只限于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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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跟过来作甚。”韩非明皱皱眉头,拉了拉背包背带,加快了原本就健步如飞的脚步。
八卦仙人匆忙跟上去,一袭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白衫在突然刮来的大风中猎猎作响,“喂,你别走啊……你真的这就离开毕家?别介啊——”
韩非明瞪了他一眼。
八卦仙人努了努嘴,仍是一脸急切,接下去道:“不说你是逆天而行,就说你离开毕家,谁罩着你?你不怕被罗家人杀了么?”
韩非明陡然停下脚步。
八卦仙人一个箭步赶及,扳过他的肩膀,神色认真:“我说真的,你离开毕家,罗家人不会……”
韩非明与他对视。“不是还有你呢么。”
“……嗯?”八卦仙人准备好的教训之词顿时噎在了喉咙中。
“你不是仙人么,保护我一个凡人,不成问题吧。”韩非明说罢,舔了舔嘴唇,看向他的眼神突然热切起来。
八卦仙人顿时感觉压力巨大,斟酌了许久才说道:“我?我……我不行啊,你逆天而行在先,我不能——”
“天!”
韩非明的音量突然大了很多倍。
八卦仙人怔住。
“所谓天,所谓命……究竟是什么。”
吼完那一嗓子后,韩非明长叹了口气,失神喃喃。“就是作弄凡人,玩耍众生么?”
韩明生三十年,未尝信命,未尝信鬼神。
临刑前的那个晚上,他靠墙而坐,望着窄窗外的满月沉沉睡去,梦到了五柳。五柳转过身,背对着他。他那个已故许久的小厮背上插着一把做工精良的匕首,背上的粗布衣衫被染成了血红。
他还记得五柳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保护丞相,有刺……”
真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那把匕首是韩明的随身之物,杀害这个耿耿忠仆的刺客就是被忠仆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丞相自己。
那时,他第一次萌发了这样的想法——
命啊。
而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好容易打定主意要放下往昔重新开始时,那张和毕寒一模一样的脸就又闯入他眼帘中。八卦仙人叫他不要越陷越深,殊不知,若非那个“天道”的精心安排,他岂会如此沉沦?
至于了断恩怨……他早先就说了,所谓报仇,他不想,不欲。桥归桥,水归水便好。为何非得教他亲手了断不可?
把众生玩弄于鼓掌之间,真得那么有趣?
韩非明一把推开八卦仙人,自顾自向前走着。“既然如此,那我任凭罗家人杀了就是。”
八卦仙人急眼,一边追上去一边酝酿着就又要开口相劝。
“韩某这两辈子——”韩非明深吸一口气,狠狠打断他,“只有一徒、一志、一友。”
他顿了顿,但八卦仙人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干愣着。
“……那一徒,早就没了。至于治国平天下之志,如今看来,更为笑谈。如果连你……”韩非明苦笑了一声,停下脚步,撑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那韩非明生无可恋,死亦何哀。”
“……你别这么说。”八卦仙人猛然发现面对对方深沉浓重的悲伤,自己筹备好的劝阻之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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