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孙斌有些奇怪地问。
吴依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回答道：“因为，这座图书楼只有这一个教室的灯亮着。你们又不太可能去教学楼什么的地方。实验楼也没有人在的样子。所以我就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了。”这间教室在图书楼，学校里只有实验楼和图书楼是闲置的，要是这么一分析，那还真的挺明显的——除非他们被安排在校长办公室，不过想想都知道那不太可能。
“有什么事吗？”
吴依绯听到这个问题却一时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吗？”
孙斌有些担心地低头看着吴依绯——她比他矮了一个头。
“……你们还是放弃吧——算我求你……”当吴依绯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孙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说实在的，他能走到这一步，都是为了吴依绯，完全为了她才走到如今之后，吴依绯居然要他放弃。
“为什么？”孙斌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你要我放弃？当初是你放不下那个女孩，所以我才会想要把这件事调查到水落石出，以慰她在天之灵的！为什么我还没有放弃，你却已经轻言放弃了呢？拜托，别这样，现在我们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个请求，是要他把走到这一步的成果全都放弃。
“那还是有一步不是吗？十三已经受了伤了，万一接下来你遭遇不测，你要我怎么办？我会一辈子都责怪自己的你知道吗？”孙斌看见吴依绯的眼角蓄着晶莹的泪珠，“算我求你了……拜托……说真的……我真的好怕……”吴依绯开始了轻轻地抽泣。
“……”孙斌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女生。他知道，吴依绯是为了他好才这么跟他说的，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停下来了，明天就有一条生命掌握在他和十三的手中。现在已经不可能像是过家家一样说停下来就能停下来了。正如十三之前在校长室对他说的，要是没有正式介入到这件事情里面，死再多的人都没有他们的责任，他们也无须有罪恶感；可是一旦介入到其中，他们便不再拥有真正的自由了，他们不再持有随时退出的权利，要是退出，那么再有人死在凶手手中就可以判定是他们的责任了。光是自尊就足以让他们几人痛苦一辈子。到了现在这一步，孙斌和十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不仅仅是为了真相和社会的评价，也是主观地为了自己的毫不动摇的心。
孙斌为吴依绯拨开额间的两缕乱掉的发丝，温柔地轻声对她说：“没事的，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吴依绯后退了一步，避开孙斌的手，泪眼注视孙斌良久，才道：“请答应我，不要有什么意外。”孙斌微微点头。吴依绯最后看了一眼孙斌，返身离开。
“说真的，你有过——哪怕一点点喜欢我吗？”孙斌对着吴依绯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问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一阵风掠过吴依绯的身边。
吴依绯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再回头，只是抿抿嘴唇，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目送着吴依绯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之后，孙斌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她的回答到底是什么？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为了她甘心付出一切的他呢？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他的眼泪真的可以打动到她心中那座小小的孤城吗？围绕着孙斌的肩膀的冰冷的夜风好像在向他无声地倾诉着什么，却不能解开他的那个心结。究竟，为什么本来无时无刻不鼓励着他的那个女孩此时却要对他提出这个放弃的请求？
“我爱着的，到底是谁？”孙斌想到这里，开始对自己提出了疑问。他喜欢吴依绯很久了，但是他所喜欢的，到底是她的哪一点呢？至少，到了这一刻，吴依绯已经不再是他曾经深深地爱着的那个可以为了花朵的枯萎而落泪；可以为了蝴蝶的蜕变而欣喜的那个女孩了。她甚至要他放弃他人的性命自己苟全，这到底是为什么？是她变了？还是说从刚刚开始的时候，孙斌就是以错误的认识来看待吴依绯的？
难道说，一开始，孙斌就爱错了？而且还为了一个爱错的人走到了如今这一步？难道……孙斌不敢再想下去，要是这样的话，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意义？
到底为什么，吴依绯要提出这样一个放弃的请求？
十三曾经对孙斌说过一句话：“没有必要让一时的好感发展成爱。”十三是想告诉他，爱情本来就是虚幻的存在吗？——一如十三一直相信的那样，是毫无价值的，被人类虚构出来的却又令他们自己坚信不疑的存在么？
孙斌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心中五味杂陈。爱，到底是什么？
而此时，一道如同死神的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毫无察觉的孙斌的背后，左手握着一把崭新的美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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