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薇山就跟明镜的后花园似的,他径直无视掉那个“禁止进入”的牌子,轻车熟路地就往树林里走。约摸走上半小时,他便从密林里穿了出来,视界豁然开朗,那是一处断崖,比铜雀楼所在的位置高上不少。站在断崖上俯瞰下去,整个太薇校园尽收眼底。
应学生要求,平安夜的门禁被放宽到晚上九点,由是现在已经将近八点钟,校园里仍是一片灯火通明,为年末的冬夜带来不少清新的暖意。而明镜所在的地方则是没有半点灯光,今夜浓云蔽空,星月无踪,黑暗与寒冷包围着他,将他从旁人欢乐的世界中隔绝了出来。
“我来看你了。”
他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一块墓碑。那块石碑很奇怪,碑面上一片空白,没有被刻下任何人的名字。这片断崖殇寸草不生,墓碑就孤零零地被立在泥土里,冰冷地睥睨着整个校园。
墓碑底下躺着的不是尸体,只是一个放着衣物的空馆。遗物的主人死在了十五年前的这个晚上,喻含光声称安置好惊魂未定的明镜,冒险回头去找她的时候,也只是找回了这么一件外衣。明镜还记得它的主人用手抚摸过自己的顶心,女人笑着对明镜说,她只是一个愧对于明镜的罪人。
明镜似乎觉得冷。他也顾不上地上脏,蜷缩着身子便坐了下去,双臂抱住膝盖,后背轻轻靠在了墓碑上。就仿佛十五年前靠在女人的后背上一般,霜雪落在她的肩头,触觉只余冰冷。
喻含光从来没有说明这个女人的身份,他对明镜撒谎说自己与她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不知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职业,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看到她的求助信号,才得以成功救下明镜。明镜完全没有相信那番鬼话,谁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的死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谁又有耐性将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还自身难保的麻烦小鬼拉扯成人?但明镜从来不敢对喻含光刨根问底,因为每每提起这个话题,喻含光眼中的y-in翳便如浓云,仿佛有风暴凝聚,经久不散。
“今年的冬天也很冷呢。”明镜说,“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就像那年一样。”
其实这个女人的身份即便师父没有明说,明镜也不是不能隐约琢磨出来,她对关押明镜的实验场所未免过分熟悉,轻车熟路就能将明镜从里面带出来,即便不是研究人员之一,恐怕也与那里牵扯不开关系。但除此之外呢?冒着危险将一个实验品带出来,若是贪图些什么也就算了,但她救了明镜出来,给明镜安稳的置身之所后,除了赔上自己的性命以外,一无所得。
究竟是背负了怎样沉重的罪孽,才会让一个人愿意以生命的代价去偿还呢?
“拿到计算机等级的证书后,我就准备考公务员了,毕业之后可能就不会再留在太薇山庄了吧?到时候可能也没办法保证在平安夜回来看你了……不用担心,如果真的能够出去工作,就证明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明镜絮絮叨叨的,就像过去的每个平安夜一样。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来给女人的墓碑扫扫灰,再跟墓碑唠叨两句,说些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或者是一些对师父也说不出口的话。但底下那个女人有没有在听呢?那个素昧平生的人,似乎也没有义务听一个臭小鬼唠叨自己的事,从到大,说不定还在底下抱怨他每年都要来打扰自己安眠呢。
他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
明镜时常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人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不正是因为有些什么人将他和世界连接起来的吗?他看电视里演的,当新生儿即将诞生之际,全家人都在殷殷期盼,等待着它的到来,但明镜从来没有这样的印象……他对来到太薇山庄之前的印象几乎是模糊的,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已经被关在那个牢房里,八岁之前看不见任何的光,只有一身折磨人的剧毒伴随着他。对人间少有的认知则是石墙上纵横的、计算着日子的正字,还有药儿时而活泼、时而被实验折腾得虚弱无力的声音,快乐就是从药儿那抢先拿到的煎蛋,恐惧就是每天定期响起的,研究人员规律而又冰冷的脚步声。
而到被女人强行带走的那个平安夜,明镜也无缘得知关守自己的牢房是什么地方,以及那个无声无息地死去的,可以算是自己这辈子第一个朋友的人,究竟是什么容貌。
心脏里那只蛊虫是女人临死前送给明镜的,帮忙压制着体内的毒性,并还了他一个光明的世界。蛊虫在他心底鼓动着,就像那个女人的生命在他身上延续,他想或许这就是女人留给自己的讯息,是维系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纽带……但也有可能,它就是斩断纽带的一把刀。
像是感受到明镜情绪的波动,他的心脏猛然跳动得厉害,蛊虫躁动不安,毒液在血管里飞快奔流。明镜一阵头昏眼花,恶心欲吐,他用力揪紧了胸前的衣料,原地打坐运功,半晌后那股躁动才平息下来,心跳重新归于平缓。
明镜额头上汗水津津。他松开抓住衣服的手指,怔怔地看着它们好一会,骤然地捏紧拳头,用力得指尖发白。
副作用已经开始发作了。
“你们都在瞒着我,不希望我知道当年的事情,真真假假,我也分得不太清。”明镜说,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但没关系,十五年我都等下来了,不在意多等上那么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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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没有在断崖上呆太长时间,很快就顺着原路下山了。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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