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曾以为,皇帝么,当然是庄重威严,不苟言笑,且做事沉稳,但被柳无意提点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都是错的。
洛慕恒,有一股贵族世家的fēng_liú之态,但跟庄重不着边儿。一向不拘小节,不爱读书,但非常聪慧,生有七窍,也有识人之才。
原来自己这两天白装了,人家这个皇帝做的随心所欲,又有杜若堂这么聪明的人给自己打理事务,根本一点都不拘谨。
拘谨之人,怎会将一国丞相收入宫内?李昀苦笑,这真的不好装。
“闲玉,你来了。”闲玉是杜若堂的表字,若见到此人,千万不能丞相、爱卿的叫唤,一叫就露了馅儿。
“这几日怎么没上朝?”
“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倦怠的很。”
“两日之后便是殿试,三甲儒生殿前答题,你可有想过问什么么?”
李昀瞪大眼睛:“我能不去么?”
这朝堂之上,自己一定露馅儿。
杜若堂看了看李昀,没有说话。
李昀抿着唇,狠了狠心,站起身来,执起杜若堂藏在袖子里的手:
“此等事有你就够了,闲玉,有你真好。”
杜若堂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又看了一眼李昀,还是没有说话。
李昀心想,完了,这杜若堂定是起了疑心。
本来么,明明两个人,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会是一样的,上一次见面自己是刚醉酒醒来,杜若堂以为自己还没有醒酒,说些醉话可以理解,但如今……眼前这位一看就是聪明人,怎会不知晓。
索性上前一步搂住杜若堂略微单薄的身子:“闲玉,我觉得我病了。”
“嗯?”
“上次换血,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我总是不大记得过去的一些事,最近两天又开始头痛,脑袋跟浆糊一样,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柳无意说,若杜若堂起了疑心,那么久要先发制人,最好的理由便是换血之事。
洛慕恒八年前,也就是和前朝太子南北割据之时曾经危在旦夕,自己的妹妹承郡主舍生取义,与哥哥换了血,洛慕恒才保住性命,而那小郡主也因此没能看到大渊朝开国的这一天。
杜若堂看着李昀脸侧的细小伤痕,又执起李昀的手:“你都忘记了什么?”
李昀知道,杜若堂在看自己手上换血留下的疤痕。
“忘记了,所有。”
李昀看着杜若堂的眼睛说。
☆、皇帝轮流做
再精致的御花园也抵挡不了漫天的柳絮。
李昀捂着鼻子哈欠连天,觉得自己要得了哮喘了。
眼看前面正襟危坐那位丞相,心里咒骂自己,怎得就说了实话了呢?
杜若堂摇了摇扇子:“可还记得这里?”
李昀苦笑:“不记得。”
一个时辰了,自从自己告诉杜若堂已经失忆了之后,这位祖宗就把自己拽到御花园里审问了整整一个时辰,中间连口水都没喝。
“那你记得什么”
李昀索性胡编乱造:“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个盗墓贼,挖了好多人的棺材,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祁阳殿竹林旁边的大石头上,如今我只记得那个梦,却不记得这眼前的种种。”
其实这说来也不算骗人,自己是李昀没错,若这眼前的一切并非是梦,那谁又能保证那李昀的半辈子,不是一场梦呢?
杜若堂皱眉:“还有呢?”
“还有?哦,还有在梦里,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叫做苏祈,是个富商,财大气粗的很,买了我的一幅青兽面具,但没给钱。”
杜若堂扯了一下嘴角:“我竟也在你的梦中。”
李昀叹口气:“如果这才是一场梦呢,对我来说,如今的你才是在我的梦中。”
杜若堂听到这里,一阵沉思,然后唤了李公公前来:“去芙蓉谷,把柳无意叫回来罢,再请秦子期与凄凄到宫里。”
李昀一惊:“大人怎么知晓那柳无意去了芙蓉谷?”
杜若堂回头,苦笑一下:“那日在竹林外见到你,就觉得蹊跷,你叫我苏祈,看起来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对皇宫一切皆不熟悉,连贴身的李公公都不知道姓什么,柳无意给你把了趟脉就去了芙蓉谷,想必是怕我知晓承受不住,想找秦信帮忙。”
李昀惊讶:“原是你都知晓了,那你为何不说?”
杜若堂看向远处,柳絮飞到他的面前,他只道:“不想相信。”
这四个字,让李昀顿时觉得自己的出现是个罪孽。
本来么,人家好端端的两个人,自己凑个什么热闹。
李昀呼出一口气:“也好,我也不想再装了,我本就不是你们的皇帝,装不像,还净闹出笑话,我活在你们这个朝代的五百年后,虽然我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和你们皇帝换了灵魂,但在芙蓉谷睡了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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