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看着卓不归,慢慢敛了笑意。卓不归回视他,神色没有半分变动。
许久,杨意又笑了:“卓兄好胆魄!就算身中无解之毒犹能这般自若,天下恐无人能出其右。”杨意说着顿了顿,“其实我在好奇,堂堂六阳宫宫主,中了绝命蛊却孤身来苗疆寻找解药,就不怕一来无回吗?”
卓不归盯着杨意,并不解释,只是问:“那杨盟主千里迢迢跟着我来苗疆又是为何?不亲眼看到我死不甘心?”
杨意的笑容僵住,而后换做苦笑道:“卓兄,你怎么觉得我会希望你死?”
卓不归道:“难道不是吗?若杨盟主不希望我死,卓某自负无人能让我丧命于此。”
杨意脸色一变,有些受伤地道:“不归,你我相识二十载,算不上生死之交总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我几番对你表示情谊,想助你找出解毒之法,只望你能逢凶化吉,卓兄为何总不信我?”
卓不归被杨意略带埋怨的口气挤兑得太阳穴直跳。有些人,或许长相太过纯良,就算是说假话都能让人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去想他若说的都是真的该如何美妙。卓不归看杨意一脸情真意切地望着自己,垂眼不理他。
杨意又问:“卓兄为何不信我?莫说娘亲与六阳宫与卓兄渊源颇深,我自与卓兄相识也从未找过卓兄麻烦。再者,武林盟与六阳宫向来相处融洽同气连枝,究竟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卓兄对我如此防备?若卓兄能为我解惑,我就告诉卓兄一个好消息。”
卓不归摇头:“杨意,你不知道什么消息对我来说才是好消息。”
杨意笑了,不禁问他:“卓兄想知道什么?只要卓兄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卓不归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杨意,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杨意愣了一下:“卓兄何出此言?莫说卓兄本就是自由身,以卓兄的本事,谁能困得住你?”顿了下似恍然大悟,立马有些愧疚道,“这些日子是我连累卓兄了,都是我的过错。如今我的伤也已大好,卓兄不必顾忌,若是想要离开,我们可以立即启程。”
卓不归却是道:“杨盟主重伤未愈,需要休养,不必因卓某涉险。此事因卓某而起,卓某会自己去调查清楚。另有那日燕子楼主江上相助,不知需要的是什么报酬?还请杨盟主说与卓某,卓某必当还报。”
杨意无奈道:“卓兄如此客气又是为何?你我总角之谊,我只希望卓兄能早日解毒,并不求什么回报。那日是我有求于燕子楼主,报酬也是我的事情,卓兄不必放在心上。”
卓不归看着杨意目光深沉:“杨意,你所求为何。”
杨意摇摇头道:“卓兄为何一定认为我对你是有所企图?大丈夫在世,快意恩仇本是平常,士为知己者死,区区所做又算得了什么。”
卓不归道:“我不懂你。”
杨意不答,却是笑道:“记得第一次在平原庄见到卓兄,方刚总角之年。卓兄非凡天资自幼可见,小小年纪便满腹墨水,规劝我‘大丈夫在世,当携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怎可与弱女子为难’,被父亲引以为榜样。我那时候大字不识几个,所以才被父亲嘱咐来的侍女逼着抄写诗书,追得满院跑。卓兄讲的那番道理当时是不懂的,还落得被父亲多罚了一篇。不过也幸亏有卓兄一路为训,才让我免于长成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如此重义厚恩,就当我如今希望能与卓兄同舟共济是在报答吧。”
如此插科打诨的解释,卓不归岂会相信。只是对面的人脸皮太厚又能说会道,说起话来头头是理还显得十分真诚,让卓不归忽然不想揭穿他了。卓不归于是道:“燕子楼有什么消息?”
杨意没想到卓不归还记得这茬,也不隐瞒:“江一月派人传信说查到了一些关于卓兄蛊毒的事情,是跟苗疆近年出现的清衣教有关。水云寨远离世俗,为求自保,几百年来不断在四周设下毒阵,令旁人难以靠近,所以消息传递起来就慢了些,还望卓兄见谅。”
卓不归道:“清衣教是什么来头?”
杨意道:“清衣教曾经是苗疆最大的派别,擅长用蛊,曾与蜀中唐门齐名。数百年前因为太过嚣张想要问鼎中原,被中原大派合力击溃,后来就销声匿迹了。差不多有一百多年没见过清衣教的人出没了,不知怎地突然又重现江湖。好在他们目前只是在南边一些地方偶有传教,多行治病救人之举,暂时没生出什么祸端。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摸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真行善,还是以此为掩饰在暗地里进行些勾当。”见卓不归皱眉深思,杨意又道,“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卓兄权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细绢递向卓不归,“这是我从燕子楼买来的最新消息,卓兄可要读上一读?”
卓不归看他一眼没有接:“卓某近日厌学,杨盟主不必费心了。”
杨意哈哈大笑起来。正觉相谈甚欢,却听到有人靠近。朝窗外看去,几个苗人正快步走入小院,应是为大事而来。
杨意收回目光,别有深意地对卓不归道:“卓兄,看来又有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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