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中倒是有人认出了这名男子,却是绥林县里收夜潲的老顾头。
衙役询问了一圈之后回禀蒋方铎,老顾头无亲无故的,在绥林县的北片收夜潲,每晚丑时过一刻上工。
“谁人第一个发现的?”
蒋方铎面色越发难看,衙门那几个人也更加不敢说话,要知道这样的尸体,一模一样的死状,义庄里还摆着五具呢。
近两个月里,隔几日便会出现一具半夜死掉的镇民,死因不详。仵作看吐了好几个,也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蒋方铎倒是想过找白辰,但那人看着游手好闲,实则身子并不好,不然也不会连唇色都是苍白的了。至于这人到底有啥病,蒋方铎也不是个八卦的人。白辰能帮他清了那些陈年旧案,度化那些冤魂,他已是感激不尽了。
“是打更的李郑,他说他路过北城时,发现老顾头靠在未安巷的墙上,夜潲车翻了一地。”衙差翻着记录册子,不时地在鼻子前扇一扇。
衙门外院,仵作蹲在尸体旁,面上严严实实地戴了三四层面纱,可仍旧挡不住一层层透进去的酸腐臭味。
蒋方铎也不戴面纱,背着手走到仵作身边:“还是同样的情况么?”
“是是。”仵作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可眼中却露出一丝恐惧。
“怎么了?”
仵作拿起一柄细小的刀子,抵在尸体的脖颈处,比划了两下,又两下。突然撒手了刀子,一翻身跪在蒋方铎面前。
“大大大人,这……这尸体有妖祟。”
长空寺在山里,山里的清晨,鸟语花香,叽叽喳喳地把白辰吵醒了。他一怒之下冲出屋子,指着空气大吼:“你再聒噪,老夫把你阉了炖汤!”
“来美人啦!来美人啦!来美人啦!”
半空中突然窜起一道黑影,急速俯冲下来,然而两只爪子刚要搭上白辰的肩膀,就听“嘎嘎嘎”一身短促的惊呼。
一只被冻成冰棍的八哥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一大清早,吵死人了。”
白辰嫌弃地踢了它一脚,冻鸟咕噜噜地滚了半圈,跟着翅膀噼噼啪啪地扇了扇,扇掉一身的冰渣子。
“美人穿粉色的,粉色的,粉色的。”
八哥叫“大黑”,白辰哪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给它起的,它每天重中之重的任务就是叫早,越早越好,把白辰闹出来后,就开始和他激烈地讨论哪位女香客漂亮,日复一日,这只色鸟乐此不疲。
大殿上,一名身着淡粉罗裙的女子刚刚跨过大殿的门槛,就被大黑一眼瞧去了。
“鸟眼真尖。”
白辰忍不住腹诽了声,但在瞧见那名女子之后,双眉却慢慢敛起,脸上的神情都变了一变。
“胭脂是红色的,红色的,红色的。”大黑就差嘴边淌下几滴口水了。
“哪款胭脂不是红色的。”白辰往大殿走。
女子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眉目间却渐渐凝起悲怆,她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只是没念几句,竟是落下了两行泪来。
“美人哭了,美人哭了,美人哭了。”
大黑又扑棱了过来,被白辰一巴掌打翻下来,大黑翻了翻眼珠,嚎了声:“你敢打你爷爷,你爷爷的。”
白辰一脚踩住他的翅膀:“胆肥了?敢当老夫的爷爷?”
大黑两腿一蹬,想卒,没卒成。
女子上完香后,添了好大一笔香油钱,吓得录册的小和尚赶紧去告诉了玄苍,长空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大款子的收入了。
玄苍匆匆赶来,却被白辰先行拦在了殿外。
“把美……姑娘请到洛叶林去。”这是受了大黑荼毒的余威,白辰咳嗽着改口道。
玄苍不解:“为何?”
洛叶林毗邻长空寺,从侧门出寺,山间有一大片枫树的林子,因为离长空寺近些,玄苍有时也会让僧侣打理打理,初时在捡了两年的落叶之后,僧侣们发现林子的枫叶居然经年都是红色的。
那会儿玄苍刚当上住持不久,寺里流传着他夺了师兄的住持之位,故此这长空寺里出了妖邪。
玄苍无奈,只得一个人入林子捉妖,他捏着的一串紫檀佛珠,早已捏出了满手的汗。所以当白辰叫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一哆嗦,脚底打滑,一头往山崖下栽去。
“和尚?你是来找老夫的么?”
玄苍被白辰提了回来,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辰。这人一身月白的袍子,浅色的双眉,目色朗朗,唇边挑开一弯笑意,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文尔雅的,除了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
玄苍错以为自己大概升天了,不然怎会遇到神仙。
之后才知道这林子是这人画下的结界,只是他闲来无趣,便想着逗逗他们这些和尚,见他们吓慌的模样,聊以慰藉。
玄苍只能暗暗地鄙视一下,此人实在有够无聊。
两人熟稔了,白辰便堂而皇之的蹭吃蹭喝蹭睡蹭到了玄苍的寺里,而这洛叶林里,玄苍倒是一直吩咐人照看着。
“那里的结界,你没有撤走吧。”玄苍想起来问道。
白辰耸耸肩:“自然没撤走。万一收妖时,吓到你的那些小娃儿,怎生是好。”
玄苍呼吸一紧:“你是说那位女施主是妖?”
白辰推了他一把:“快去快去!小妖儿肯定不是来添香油钱这么简单的。”
玄苍走后,白辰掂了掂自己的钱袋,一枚两枚……怎的这铜板竟是越数越少了。
“唉,又得去坑蒙拐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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