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点点头:“那就好。请安歇,小人告退。”他两拜过后便退了出去。
治焯望着他的背影,吩咐郭涣去歇息,自己行至园圃中,舞剑一阵觉得索然无味,也回房睡下。
灭了灯的卧内,窗棂上浓淡铺陈着夜色中竹枝投下的影子。
支挂窗外传来隐隐的雷声,微亮的天边窜过一道蜿蜒的闪电,点亮层层浮云。
二人之间,今后该如何是好?
明明想过要遏制,却一发不可收拾,想过要放弃,偏偏更被吸引。到头来不但无法抽身,对方的蹙眉展笑反而统统尽收眼底,每句话都在心里镌刻下来。
熏炉中飘出浓郁的苏合香,让人一阵乏力,治焯烦躁地翻过身。
“倏!”忽然听见利器破风声。
他抓起榻边的峭霜滚到一边,抡过青竹角枕顺势一挡。
“笃!”
速度之快震麻手掌。暗夜中,描着学鸠的角枕上只见黑色箭羽,箭镞从另一面穿出。回眼一望,薄纱帷帐破了三个洞,另外两枝短箭插/进治焯身边的锦被。
刺客?
借着又一道映入的闪电,治焯一眼看到角枕的裂口沾上了黑色膏体。
箭镞有毒。
治焯提剑闪身到绣着翠竹的屏风后,隐藏进墙角阴影中。此时,一面房门被无声无息推开,一个人影闪入。
来人随即把门合上,插上木闩。
看来已做好必死缠斗的准备。
治焯在暗处,却无法将对方看真切。视野中的景象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舍外传入夏虫的鼓噪也忽远忽近。
原来刚才嗅到的是迷香。
一道闪电亮起。
治焯尽力定睛看着来人,头如千钧重,他暗觉不妙。闪电的光芒瞬间让视野茫白,对方身手敏捷地抽出长剑,隔着帷帐干净利落地刺了下去。
伺机,治焯抽剑,腾上一步。
“当!”
对方从卧榻中拔剑,虽慢一步,却身手灵敏及时挡住。
两柄铸术精良的剑对峙,剑锋如银线般刺破暗夜。
支挂窗处拂入一阵变凉的风,治焯头脑清爽了些。闪电光中,他看到来人黑色的蒙面绢上,入鬓飞眉下,是一双俊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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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纱灯照开一小团光域,沿着回廊徐徐朝治焯的卧内靠近。
对于关靖而言,这闪闪烁烁的朦胧灯光本可有可无,但毕竟是在他人邸宅中,若不掌灯被撞见误会,少不得要招些闲言碎语。
轻声走在一尘不染的廊道上,纱灯照过廊边的一根根朱色栏杆。
深夜再次造访,找出的理由都站得住脚,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关靖决定不再胡思乱想,提着灯就来到那间房舍门前。
他微微低头:“中丞大人。”
没有回应。
门缝里传出微弱怪异的声音,像是锐利的铁器在大力摩擦。
关靖一惊。
“嘭!”
一面房门被关靖摧断了木闩,应声向室内大开,纱灯的光顿时随之流泄入室,屏风和卧榻四角垂下的帷帐被映成黄色。
辗转至床后的二人视野清朗,对峙陷入新一轮僵持。握剑的手一只青筋暴起,一只虎口发白。而那声巨响和随即出现的变化,并未让他们的目光从对方的逼视中闪开过一瞬。
一场好戏。
关靖把纱灯插/进屏风上缘的缝隙里,把赤炀抱进怀中,并无上前援助的意思。
一条细细的铁链从刺客左手射出,前端发亮的菱形铁镞直刺治焯脖颈。
治焯手劲一松,为避铁钩和对方紧逼的剑势就地一滚,起身时横剑扫过,刺客仰面而下。他的腰身柔若缟缎,避剑起身的同时,收回射出的暗器,身法利落。
关靖没有插手,三人的目光却密切交织成三边勾股弦。
“原来是你。”
毫无预兆地,治焯盯着刺客的眼睛道。四道目光闪向治焯笃定的神情,而话音未落,治焯的剑又如出洞银蛇,反着一道忽起的闪电直刺刺客面门。
刺客迅速后退,顾忌着关靖的存在,他的后路相当逼仄。
“我见过你。”
刺客的后背几乎要抵上屋墙,面对治焯步步紧逼的剑势,他也以迅雷难及之势反挡。
二人或进或退,击剑声声绕梁,这间隙中,治焯话也不停:“你是那个昔日在寿春比剑,剑势锐不可挡成为淮南第一的人,你的主公是……”治焯手一顿,停住攻势,明悉的目光让刺客星目一颤。
“闲话休要多说!”刺客怒喝,却是一副好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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