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医院楼下,反而却步。肖莫的身体状况,我比他要清楚的多。我曾经看着他在病床上躺着,心脏破了一个洞,洞里生出无数毒虫日夜蚕食着他的身体。那人好像只剩下了一具躯体,索淡无味地活着,行尸走肉地活着,不是渴慕生存,只是死亡也失去了吸引。
现实是一把剔骨冰刀,在时光的河流里,把人身上的肉一点点刮下来。流血的伤口被冻住,不致命,但疼痛。一直痛。多少人被这把刀切割的面目全非,肖莫是,我也是。
我终于还是踏出了步子。已经来到这里,还有什么可犹豫。
宜海市医院有27层,23层及其以上是贵宾区,有警卫把守——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特权。除了死亡,有多少东西能不在特权面前让道。
走进去容易,我要如何上去……从大厅走进去,开放的电梯都是最高只能到达22层。以前都是乘专门的电梯也不觉得方便多少,现今上达无门,才觉得特权阶级有多么麻烦= =。
今天天气很好。烈阳高挂,但有云有风,并不怎么炎热。空气清新。是适合望风的好天气。看着绿荫草地上的一抹白色身影,我微微一笑,和我料想的一样。这就方便多了。
医院的后院只有一个,要进入那里,可是很容易的。肖莫只是病人,不是犯人。
后院的绿化很好,一片芳草,中央是棵生长了上百年的大树,树下是随意摆放的几张木椅,漆成柔和明亮的草绿色。阳光穿透浓密的树荫落下,已经失去了灼人的热度,只余温暖。那个熟悉的背影又消瘦了不少,头发似乎很久没理过,他低头的时候,稍长的额发柔顺下垂,阳光在其间跳跃。
他在看书。戴着无框的眼镜,手里托着厚厚的原装书,我走进时看了一眼:得!又是全文言的专业书籍。真亏他头脑好,能把专业书当成休闲来看。
渐进的脚步声惊动了他,抬头的时候,刚好有细碎的阳光洒在透明的镜片上,反射出一片白色。我看不清肖莫的表情。
“你好。”好久不见,老朋友。
“……你好。有事吗?”肖莫到底是大学教授一枚,修养在那里。就是后来性情更冷了,面对“陌生人”主动问好,还是会礼貌回应的。至于那清冷语气下“有话快说,说完快滚”的潜台词,也只有熟识的人才知道了。不过,绕弯向来不是我的强项。
“肖莫,我是来替‘朋友’说声谢谢的。”我陈树做人失败,到死只得肖莫一个朋友。林树身份是警察,要在肖莫面前出现,和“陈树”扯上关系只会被肖莫警惕。所以,只能从肖莫曾经担任教授这点下手。
“他叫林青。是受你资助的学生。在那场募捐会上,我们见过一面。刚刚看到你,觉得熟悉,就过来打个招呼。”
我刚认识肖莫的时候,正是这家伙最风骚的时候,走路上那光芒亮的能刺瞎人眼。人模狗样到不行。他那时做教授,学校做活动,给贫困生捐款。老师领导们都捐了,肖莫自然也随大流捐了。只是那时的他锋芒毕露,身家丰满,不在意这些小恩小惠,自然也不会记住受他恩惠的人的每个名字。
肖莫果然没有起疑。也是他现在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特意接近他的,能有什么图谋呢?
他挑眉:“那他现在过得怎样?”
我脸不红气不喘继续瞎掰:“毕业后在一家国企找到个对口的工作,现在生活的很好。他经常提起你,说只要再遇到你,一定要当面感谢你。”
“不客气。我那时候……”肖莫似乎出神了一下,回过神就微微摇头,表情寡淡。
我换了一个话题:“没想到会在遇到你,身体不舒服?你好像在住院。”
“不是什么大毛病。死不了。”
“……”所以肖莫也只有我一个朋友,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般人要没有我陈树那么大的胸怀,还真容易被他噎死。
不过,我也不能指望肖莫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全盘托付。吃一堑,长一智。到底还是记住了教训,不会再轻犯。
“肖先生,您该午睡了。”这个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有些僵硬地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白,反射着阳光,刺得我眼泪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我还记得三年前以“陈树”身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精神矍铄,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梳理整齐的黑发中却只寥寥几根银丝夹杂,不过三年……已经全白了么?再细看,他脸上的皱纹也更多更深了,连脊背也有些佝偻。
——“小少爷,这是你的卧室。启叔会照顾你的。”
——“老爷子!少爷会学好的!您就别打了!”
——“少爷,别太劳累,也要休息啊。”
……
启叔……在林家大院,老爷子只关心我做好青帮当家要学的,只有在我第一天到大院,就开始照顾我的启叔会关心我是不是累了。我后来想拼出事业,守好青帮,固然是想让叶翔对我刮目相看,也是不想让启叔失望。但我到底失败了。启叔对青帮很多地方都了如指掌,我以为叶翔会留下他这个人才,结果……还是容不下。
虽然启叔很会照顾人,肖莫会被他照顾的很好。对启叔来说,林家大院和青帮是他一生居住和效劳的地方。把他从这其中剔除,比要他命还让他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阿染的地雷╭(╯3╰)╮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各种忙碌,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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