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提过,张良与甘墨婚后的好景,不过一年,这前半年,便如前所说,过得极好,可这后头的半年才刚刚开了个头,便遭一道焚书令给打破了宁静和谐的表象。
这道焚书令的由来,乃是因右相李斯察觉有士人以一己之学问,妄议朝政,责难当世,百姓因之而受蛊惑,流言由此传开,人心不稳,便起反意,究其源头,诚乃诸子百家的书籍典册,是以谏言,凡藏有《诗》、《书》、《百家语》者,限令烧之,若敢私藏,判以弃市之刑……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当属官学为本,禁止私学,这一条,对准的,便是小圣贤庄。
“儒家办有私学,且学子众多,儒学六经,诗书本在其列,且为门下弟子每日必修之课,入则心非,出则巷议,以古非今者,多出于此。臣下两次有备而去,小圣贤庄为天下儒宗,在那等不利于己的情况下,却皆能占却上风,可见其实力早已远远超出预估,若再任其坐大,恐民心它移,危及我大秦。”
这日朝堂之上,阶上之人君威难犯,阶下众臣跪伏在地,右相李斯如是谏言,却遭立着身的公子扶苏反向驳论,“李丞相话间颇具杀意,难道仅仅是因为儒家私学,以及那两次论道?”
以往每次朝议,凡是李斯的谏言,就算有人持有微言,那也是以左相隗林为首的一列重臣,公子扶苏每每也只是作壁上观,最后提个中肯之言,是以,他二人少有正面对上的时候,可显然,今日会是个例外。
“恕微臣愚钝,不知公子言外何意?”终归是官海浸淫多年的老臣,这应对速度,自是极快的。
也不与他打官腔,扶苏问得直接,“儒家门下弟子抨击朝政,借古讽今,不知李大人可落有实证?”
“这——”
“至于那两次论道,小圣贤庄皆领却上风,李大人难道不该疑虑自家府中门客才能有限?若是那般轻易便能败下阵来,那小圣贤庄又如何当得起天下儒宗这一盛名,声名在外,难免招人非议,我大秦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岂非教天下百姓耻笑?”
阶下一众臣子犹在观望,一个是素有贤德之名的皇嫡长子,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朝堂巨擘,若是一不小心站错了队,怕是前程危矣……这边犹在迟疑,阶前又传来话声,“若是本公子所闻非虚,李大人早年为儒家荀老夫子逐出师门,而今这一番话,难免有狭私报复之嫌。”
早已于五年前官复原职的御史大夫本欲声援李斯,却教此话给定住了身,牢牢伏跪在那,再不敢妄动。
李斯眸中有一抹阴翳瞬闪而过,快到让人抓不住,逃过了扶苏的眼睛,却没能逃过那位身居高位者的眼。
“公子言重,微臣仅以事论事,若是因顾念师恩而罔顾君恩,缄口不言,方是臣下之死罪……而若论及旧情,公子与甘氏罪女的交情也不浅,而她亦于半年前嫁予了儒家三当家张子房,如此,不知臣下可否私加揣测一二,”话间顿了须臾,他眸色忽转深沉,“公子可是因念及旧情,而对小圣贤庄,诸多庇护……”虽是一跪一立,却丝毫不影响李斯话中的底气。
此话一出,不少人暗自猜想,这场朝辩,想来就要以此收尾了,未料却突闻一声无谓淡笑,“若是因着这份故交之情,为了避嫌而对此事听之任之,那这又何尝不是种徇私,不过李丞相倒是提醒了本公子,已故上卿甘罗,前右相王绾,李大人与此二人宿有积怨,而今莫不是想斩草除根?”
不想扶苏竟会提及此二人,这下不止众朝臣一惊,更是令嬴政沉了颜,面色肃冷异常。
深知现下不是吃惊公子扶苏辩学之力的时候,李斯挺直腰板,言辞郑重,“罪臣甘罗与王绾之罪,皆查有实证,若非当年公子一力将甘墨保下,她本也是该死的,又何来斩草除根一说,公子今日言辞如此锐利,难免发人深思。”
对于身后因着此话而投来的道道深究目光,扶苏倒也不以为意,一派自在,“李大人莫急,本公子也只不过是在就事论事,这便如李大人你明知会因此背上挟私报复之名,却仍要在此据理力争一般……我们话回正题,天地君亲师,儒家传扬的是忠君爱民之道,若是因着莫须有的罪名焚了书典,禁了私学,李大人可知,长此以往,我大秦会因此失去多少有识之士?”
“……”李斯阴了阴眸色,随即反唇辩驳,“儒家张良娶罪臣之女为妻,若这所谓的有识之士,皆是如此德行,留之又有何用?”
扶苏剑眉微凛,方欲回叱,却听得阶上一声金石玉震,“够了,都给朕住嘴!”
嬴政压着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朝堂上噤声半刻钟之久,终闻得上位者的后话,“依李丞相所言,颁布焚书令,即日起,上至权贵宗亲,下至平民走卒,凡敢以古非今者,族!”
前话尚在殿内回荡,便见嬴政立起身来,看着阶下静默着脸的扶苏,低沉的话声难辨喜怒,“你,跟朕来。”
……
……
朝议堂的后殿内,公子扶苏立在阶前,听着案前之人的训示。
“扶苏,桑海一行,你长进了!”依旧沉冷的话声,却掩不去磅礴的怒意。
若是从前,听着这话,他必会生乱,但现在,不会了……
暗了暗眸色,他矮身跪落,伏地请罪,“父皇息怒,儿臣知错。”
“错在哪?”
他抬起头,在座上之人的注视下,将自己的错处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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