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知道方致新肯定不会要他补偿什么的……就算他那天晚上没跟他这么说也不会!
尽管那样的告别也出乎了苏承自己的意料,不过他觉得自己还算是干得漂亮的。回顾一下,虽然当中有一段的话题是偏离了他预想的,但他还是很快纠正过来了。把该说的说了,该道歉的道歉了,该劝解的劝解了……当然,方致新肯定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他绝对已经尽力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过上一段无欲无求、化精力为动力、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的日子了。
可是,正如他不断总结得出的那个守恒定律一样:对方致新,你永远没什么打算好做。
从方家毅然离开的那晚、时隔又是一个星期之后,苏承再度接到了方致新的电话。惊讶之余,他直觉地感到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电话一接通,方致新就以他从未见识过的慌张语气朝他吼:“苏承,马上来xx医院!”
苏承被他吼得吓了一大跳,忙问:“你怎么了?”
“我女儿病了!”方致新的答复更加出乎苏承的意料。
“你……哦!”苏承想想也是,那家医院是沪上有名的儿童医院。他听得出方致新的声音像是绷紧了的弓弦,决定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再问小胖妞的病情了。
“你知道xx医院在哪儿吗?”方致新急促地问。
“嗯!知道,去过。我马上来。”苏承应了一声。前些日子,他几乎跑遍了上海市区所有的儿童医院和带儿科的医院。
“好,谢谢!”方致新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才想到问:“你现在在哪里?方便吗?”
“方便,我在家呢!”苏承嘀咕完这句就挂了,心里忍不住感慨:原来再镇定的人在自己亲人的危难时刻都会慌张的啊!
开车过去的路上,苏承在想,医院里肯定不会只有方致新一个人在陪着女儿吧?那他为什么还要叫他去呢?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医生、又正在筹建儿科医院?
一进医院的候诊大厅,苏承就被满满一大厅的人给吓了一跳。
时值初春、正是呼吸道疾病高发的季节。很多父母、家长抱着的孩子都明显是因为呼吸道感染而生病的。
穿过大厅的时候,苏承忍不住有些担心方致新的身体状况了。他大病初愈没多久、也属于易感人群。正当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在楼梯上跑着呢,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方致新打来的……五分钟前他才打来问过他到哪儿了。
果然,是方致新打来的。
“我在上楼了,马上到!”苏承也不等他开口便大声说着,声音在楼道里嗡嗡地打着旋儿、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点恶劣……实在是被方致新给催出来的!
“五号房间。”方致新低语了一句便收线了。
楼上是内科专家门诊。苏承本以为这儿的环境会比楼下的好些,可是没想到人数是比楼下少了很多,但因为面积没有楼下大,所以还是显得很拥挤。沿着走廊放着的一长排快餐店那样的联体椅子上坐满了家长和患儿,而位于中央区域的等候室里也是满满噔噔,或站、或坐地挤满了人。一溜六间诊疗室虽然都闭着房门,但还是有不少满脸焦急的家长偷偷推开房门朝里张望着,更有不少人围着门口的护士不停地打听各种各样的消息。总之,整个楼面都是沸沸扬扬的人声……家长的议论和交谈声、孩子的哭喊声、甚至还有不远处几个人的争执声;而空气里弥漫的是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和因为空气不怎么流通而产生的怪异味道。
苏承不用多想也知道方致新在这样嘈杂和气息纷乱的场所里该是多么的不适应了。他找到五号诊疗室,问明了门口的护士在里面就医的正是方思涵小朋友,这才小心地拨开聚集在门缝边的家长们、轻轻推门进去、顺手又把房门推上了。
医生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小胖妞也不在,桌前只有方致新一个挺立得像根柱子一样的身影。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方致新不太确定地侧了侧头。
“是我!”苏承暼了一眼他架着太阳眼镜的脸,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连忙调转视线看了看面前的布帘上晃动的几条人影,知道医生肯定在后面的检查室里给小胖妞做检查。
“他们在后面。”方致新朝房间后半部指了指。
“要到后面去吗?”苏承一边问、一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手肘上送。
“不用。”方致新缩回了手,“人太多,我过去……会太挤了。”
苏承怔了怔、心中的难过又加重了一分,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叫我过来干嘛?”
“医生说的我听不懂,麻烦你帮我翻译一下。”
咣当!苏承的下巴差点掉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你叫我来做翻译?”
方致新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脸色便黑了下来,“我认识大把会说英文的人!”
“可是碰巧又是医生的就不多了吧?”
方致新的唇线绷直了,脸颊两边也各隆起了一个小凸起、可见他正狠狠地咬着牙。
透过黑色的半透明太阳镜片,苏承还可以看到他眯着的眼睛。
一时间,前半间诊疗室里鸦鹊无声,只有布帘后面传出的医生的询问声和小胖妞奶声奶气、语焉不详的哼哼声、以及大概是roe的回答声。
“你……”方致新缓缓地开口了,只是声音很冷、表情也是。“不是说司机也好、小跟班也好,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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