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抿着嘴唇不吭声。
龚小柏叹了口气:“小北,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小孩也像你这样,有时候头脑比大人都灵活,可有时候又……原来我就觉得你特别不容易相信别人,甭管关系跟你有多近,能让你交心的人实在没几个。要是说换成个大人,经历过什么伤心事的,还说得过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可你还是个小孩,从出生到现在,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想来想去,唯一能说得上有点特别的经历也就是那回你差点被拐走。小北,到底是为什么?”
这还是龚小柏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跟墨北谈到他的特异之处,语气很和缓,但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能不小心斟酌。
没有人喜欢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尤其是龚小柏这样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你要别人帮忙,却连内情都不肯说,一次两次或许还行,要总是这样对方难免会觉得自己只是个工具,根本就没得到你的信任。墨北的事虽然和这种情况略有差异,但究其本质是一样的,就是龚小柏在追问的那句话:“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墨北觉得他能忍了这么久才问,已经很不容易了。
见墨北还在犹豫,龚小柏招手叫服务员又上了一扎啤酒,默默地灌了一大口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胃里,让他正渐渐燃起来的头脑又冷静起来。
龚小柏很喜欢墨北,即使不是出于对妻子的爱屋及乌,这种喜欢有时候让龚小柏自己都觉得诧异,那不太像是成年人对儿童的宠爱,但要具体形容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他又说不清。很多时候,龚小柏都会下意识地忽略掉墨北的年龄,他觉得墨北什么都懂,那双眼睛看事情清透得可怕。
平时墨北在外人面前是什么样子,龚小柏也清楚,那绝对是和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同的,就是个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但成绩很好的孩子罢了。所以龚小柏也知道,在墨北心里,他们是不一样的。老实说,这种不一样,让龚小柏觉得很有压力,好像他只有更加包容宠溺这孩子才能回报,可同时又难免觉得自己像头蒙着眼睛拉磨盘的驴。
这种矛盾的心情很折磨人,就像现在,他一边不满于墨北的隐瞒,一边又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咄咄逼人了。
墨北叫服务员重新上了杯热咖啡,闻着醇香,轻声说:“原本侯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因为怕丢人,她父母会带她回东滨我爸在的那家医院治伤,而不是留在云边的医疗设施更好的医院。尚勇会被拘留几天就放出来。……他家里的雷管不是奎八放进去的,对吗?”
龚小柏点点头,奎八到尚家后仔细翻找了一遍,的确如墨北所说发现了尚勇藏匿的雷管,所以原本计划着要是没有就栽赃的事就没干。
墨北:“本来,尚勇会带着这些雷管去医院找侯英,两个人还会因为分手的问题大吵一架。我爸爸会在那个时间巡房,会去劝架。而尚勇……他引爆了雷管……”
龚小柏吃惊地看着墨北,坐直了身体,“等等,你这是、你这是……”他结巴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还是怎么的?什么本来、本来?哪有什么本来?”
墨北看着龚小柏的眼睛:“这就是我的理由。只要我爸没事,侯英的死活我不在乎。”
龚小柏要理由,墨北给了,可是给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离奇古怪。墨北所谓的“本来”真的发生过吗?不,事实证明没有发生,尚勇现在就要坐牢了,他根本没机会再拿着雷管去杀人。那这个“本来”是原本会发生的意思?那墨北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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