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沈司南。
司南一名已是集玄妙之大成,充当前缀的“星君”二字更仿佛阐尽大道,唯神祗之称。
在见到沈司南本尊之前,李从珂曾不止一次猜想过他的面貌,且十有**是建立于民间奇人异士针对神灵绘出的画像的基础上。
显然,即便李从珂明明知晓沈司南的星君之称并不能与神话传说中掌控大道命理的星君等同,因为诸多江湖人口口相传的缘故,加上此时月华星辉异象的确堪称世所罕见,他还是免不了将沈司南与平常人下意识地区分开来。
事实证明,李从珂的区分并没有错,却也不算完全正确。
沈司南着实是个不平常的人,但他的不平常却非体现于外在的相貌上。
无情的岁月在这位星相宗师的身上留下了有形的痕迹,白发,皱纹,老茧......正常老者应当具备的特征他统统具备,不应当具备的他同样具备。
当一个人的经历丰富到了一定程度,无论他本身的相貌对外人而言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他都会因为深厚的内在不断沉淀,直到旁人根本无法凭借双眼从他的皮相上获取多少有用的消息。
更何况,纵使沧桑褪去,青春复回,沈司南的五官依旧只能算是中等,既非玉树临风,也非俊逸出尘,连以外相惑人的境地都达不到,何来通过外相见真心?
至于李从珂,则又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了,假相示人,且不止一面,外人想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都要煞费苦心,还有几人会愿意耗费更多的精力与代价,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
苍穹上的星图极尽璀璨。
被其光华笼罩的山岭中却寻不见半分与之对应的繁华鼎盛。
无雪已冷,无风已清。
参差不齐的木柴上燃烧着的是跳动极有规律的火焰,虽无法在几颗碎石簇拥的寥落环境下增添热情,但也竭尽全力地将两人的身影映照,拉长。
沈司南与李从珂的会面从相视一笑而始,于此展开。
不同的是,沈司南的笑容既有布局者的沉稳,也有局外人的透彻,李从珂的笑容则除了苦涩之外别无他物。
一种连面具都遮掩不住的苦涩背后,潜藏着多少隐秘故事?
蓦地,沈司南嘴角的弧度拉得更长,因为他突然想做个闲散看客,慵懒地坐在木椅上,手里拿着散发着清香的茶杯,嘴里嚼着香脆可口的花生,不时呼口气降降温,轻松而又惬意地打量着眼前的“说书人”,等他耐心讲述完自己的过往后,要么拍手叫好,要么略作感叹。
那虽有些无理,可终归比星相师这层身份要自然和安逸得多。
只不过那般的安逸,也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现实的规则不会允许它的存在,处在现实当中的他,经过多方考虑,更不会让它发生。
“我该怎么称呼你?”
初次会面,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自然不应有关什么深刻的大道理,往往越是简洁,越是合适,沈司南这句简洁话语听上去却实在有些不得体,像极了明知故问。
“晚辈李从珂,镇州平山人氏,小字二十三,家道早衰,本世代为农,后得我义父李嗣源收留,方有晋三公子之称,又兼百花宫宫主照拂,有一护花使的名声传播在外,随前辈称呼。”
从面具中传出的声音倒还是一如既往的耐心,只是多了些青年人不该有的低沉与疲惫。
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沈司南旋即道:“由农家子弟跻身权贵世家,不说一步登天,至少也能享半世荣华。适才听你说被李嗣源收为义子乃是一桩幸事,可在你的身上,我却看不到丝毫幸运的模样,不知是你表达有误,还是我已老眼昏花?”
话音刚落,李从珂的呼吸就明显一顿。
沈司南心中了然,却也继续道:“由蜀入陇,一路坎坷,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次数究竟有多少,恐怕你自己都记不清。不过作为数年之内就将真气臻至五品境界的后辈英杰,记忆能力你绝对不弱,这方面记不清,不代表其他方面也记不清。那几颗来自三晋的梅花钉,如今应该还被你保留着吧。”
“看来我与蔷薇暂别的时间里,她告诉了前辈你很多事。既然前辈习惯开门见山,那在下也就不好再拐弯抹角,梅花钉源于三晋,用者甚多,身为暗器,它自然属于不易察觉分辨的一类,但如若以内气御外物的道理去看,成千上万的梅花钉中,真气流派至多三五种,不会超过一手之数。猜疑,不甘,愤恨,报复等等都可以成为我留下它的原因,但在我看来,激励我活着回到三晋,才是它目前所剩的最大价值。”
仿佛一下知晓了沈司南的几分用意,李从珂声音虽仍旧低沉,隐约间却多了几分从容自信。
沈司南微微笑道:“不错,与你说话比和星官聊天有劲省力得多,聪明人果然是聪明人,不管受多重的伤,处于多么糟糕的处境,该冷静的时候还是会冷静,思考问题的方式更不会等同于朽木。难怪蜀唐门不惜冒着同时得罪李克用与花泪影的风险,也要发出血煞令,动用黑白两道的力量截杀于你。”
李从珂略感好笑地问道:“蜀唐门追杀于我,难道不是为了他们视为无价之宝的玉观音?”
沈司南打了打哈欠,似是觉得有些无趣,淡淡道:“玉观音,名字取得好听,但有几人见过它的真正模样,知晓它的真正用途?无非是以讹传讹,人云亦云罢了,在我眼中,还不如一尊泥菩萨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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