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用力挣扎起来,试图将自己从那种被动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奈何他费了老半天的劲,额头上都挣出细汗了,温柔且不容置喙的禁锢力道却依旧纹丝不动。
许长安重重地喘了口气,他停下来歇了片刻,而后左手反方向一抓,扣住了细藤般捆绑着手腕的东西,接着用右手咬牙死命一拽。
只听见一截急促的窸窣抖动声,细藤被扯断了。
失衡的许长安整个人往左侧方一仰,险些当场叫出声。
然而没等他扯掉蔽眼的丝带,他抬在半空中的右手就被握住了。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指节瘦削,手指修长,温热的掌心仅仅只覆盖了薄薄一层皮肉,因而显得格外灵活而有力。
“谁?”许长安下意识问道。
他脱口而出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害怕。
来人似乎察觉到了许长安的恐惧,于是温柔地执起他的手,竖起一根食指送到了他唇边。
——这是个不要多话的意思。
虽然迄今为止,眼前这个人始终不曾流露出恶意,但许长安不知道怎么的,不由自主地就感到危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才要说话,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食指上碰了一下。
他起先没反应出是个什么,直到来人重复了方才的动作。
柔软的,温热的,带着湿漉漉热气的嘴唇,轻柔地触了触许长安的手指。
“他在亲我。”
这个念头带着山呼海啸的气势,瞬间在许长安脑内炸开了锅。
没等许长安有什么剧烈的反抗,来人再次倾身,隔着一根抵在唇前的食指,吻住了许长安的嘴唇。
轻轻地,一触即离。
而随着来人倾身的动作,隐秘幽远的香气缓缓露出了冰山一角。
闻到香气的许长安愣住了。
坦白来说,这是一个很旖旎的梦,如果许长安没有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抓住了的话。
“痛……”
他皱着眉头痛呼出声,与此同时,薛云深倏地扭过了头。
有讨人厌的脏东西进来了。
三皇子薛云深开花再次被打断,另一边,搀扶着孟衔下山的安子晏,终于到了山脚下。
恰是春末夏初时节,夜幕浓稠,星光如豆,身后寂然无声的寒山寺,与远处灯火璀璨的牡丹皇城遥相呼应,织成了一卷太平盛世的锦绣江山。
安子晏让孟衔整个人都倚在自己身上,他右手虚虚半搂住孟衔的腰,并不敢碰实了,左手里提着一盏寒山寺的灯笼,架着脸色胜纸的孟衔,缓慢而稳妥地踩下了最后一级阶梯。
空气中隐隐传来夜香树的香气,安子晏扶着孟衔站稳了,才如释重负地悄悄松了口气。
自看见孟衔咳血,主动提出扶他下山至今,安子晏与孟衔两人缄默了一路。眼见两人府里派来寻的仆从从后头越走越近,安子晏没话找话道:“谁家孩子成年了。”
他说的是夜香树,孟衔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一度没有接话。
气氛有些尴尬,安子晏屡屡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得悻悻闭紧嘴巴。
作为弘文学馆头一批学子的孟衔,比安子晏年长四岁,因而两人虽同为世家子弟,但此前并不相熟。
更何况在求孟衔演算如意魂魄而导致咳血的事实面前,怎么看,都是安子晏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
内心五味陈杂的安子晏,不知怎的,忽然忆起祖父在世时说过的一句话来。
“凡是生而知天衍的人,无论男女,最后都活不长久。”
以前安子晏不明白各中缘由,现在却猛然间顿悟了。
以凡胎ròu_tǐ之身,窥视世间万物规律,天道运行,是要折寿的。
安子晏想得有点入神,因而险些错过了孟衔的问题。
“还差四个月,子晏便要成年了吧?”
孟衔的声音如他人一般,淡而悠远,他语气十分稀疏平常,仿佛问的压根不是什么婚娶嫁迎之类的隐私。
在大周朝,问别人什么时候成年,跟希望求娶人家是同个意思。
安子晏只觉得腾地一下,心里简直有什么东西快要火烧火燎地呼之欲出了。他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以这种方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而再地警告自己孟衔别无他意,奈何三番五次的努力均告失败。
于是卡在喉咙口的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地堵在嗓子眼,憋得安子晏磕磕巴巴地挤出了一句:“啊?”
孟衔见他没有正面回答,心里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来。他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决口不再提了。
安子晏有些失落地摸了摸合拢的折扇。
恰在这时,远远跟在后头的孟府仆从赶上来,边伸手接过自家公子,边客气有礼地向安子晏道谢。
听到孟衔要走了,安子晏先是倏地隔空紧攥了一下孟衔的衣裳,在孟衔发现前,又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他欲盖弥彰般叩开折扇,微笑着表示不用谢。
“孟兄!”眼见孟衔身影即将没入马车内,安子晏不知道哪里涌现了一丝恐慌,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明日长乐坊听曲儿你去不去?”
话刚出口,便立即反应过来安子晏:“……”
邀请有深交倾向的朋友去风月雅地听乐妓唱曲,估计整个牡丹皇城再无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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