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悦蹙眉,呵斥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而后将头转向李惟,眉间隐隐含着冰霜,“你百般推脱,便这么不愿意?”李惟低下头去,“草民不敢。”太子眸中怒意更盛,冷哼一声,“便这么说定了。”
宝琴都不知脑子该怎么转了,太、太子要住在他们家?李惟抬头道:“殿下愿屈居于此,实乃草民荣幸,可惜家中屋子太少,不知赵大人……”太子瞥了赵驸马一眼,“赵卿自去驿馆罢。”赵驸马只好点头,便是有苦也说不出。
如此决定下来,太子把自己关在东厢,不再出来。许先生走后,东西没什么大变动,倒也能住人。李惟翻找出一床新被褥,叫小厮送去。他名叫小鼓,是东宫的一个小太监,做事十分麻利,叫李惟和宝琴插不上什么手。宝琴坐在房内,面上全是不知所措,“怎么办?家里突然来了尊大佛?我都不敢出这个屋子了!你认识太子,他会不会随便砍人脑袋?”李惟握住他的手,失笑道:“你当砍脑袋是切菜么?这几日没事便待在屋子里,撞见了太子你又不知该怎么办了。”宝琴点点头,“我看着他,便心里发冷。”
李惟暗自叹气,心道宝琴虽然不明所以,却敏感得很,太子对他恐怕的确不怀善意。他亲了亲宝琴的嘴角,将他揽在怀里,“别怕,便是太子,我也不能让他欺负你。”宝琴嘻嘻一笑,推开他些,“谁要你护着?真当我是小媳妇了!”话音刚落,他突然啊的叫了出来,“太子既然住在家中,我们是不是不能做生意了?”李惟苦笑,“你刚想到么,难道叫太子天天熏肉臊血腥气?生意自然是做不成了。”宝琴顿时虎了脸,气哼哼道:“要命了要人命了,太子断了我们财路,真比砍脑袋还要命!”
门口传来敲门声,那名唤小鼓的小厮在外面道:“李公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李惟站起身,宝琴不安地抓了他的衣摆,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这么做。李惟反手牵住他,一起走出了西厢。
小鼓见两人同时出来,不由愣了愣。太子站在院子中,朝李惟淡淡微笑,“我在里面看见几幅不错的字,倒不是你的笔迹,是你父亲写的么?”李惟摇头道:“是我的一位先生,从前教我读书。”太子哦了一声,“有机会我定要见一见那位先生,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定然不凡。”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一笑,“时候尚早,尚心可愿陪我去镇上走走?”
李惟感到宝琴拉着他的手不由紧了紧。太子的目光瞟过来,笑得客气而疏离,“晚膳的事可否劳烦宝琴?小鼓便留在家里,任你差遣。这几日我客居于此,还望宝琴多多照拂。”宝琴强撑起笑容,“不麻烦。”太子亦是一笑,“你莫非不知道?尚心乃是李兄的字,他及冠那年,我替他取的。”
宝琴从没觉得这两个字那么刺耳过,松开李惟的手,低声道:“你陪他出去罢。”李惟动了动神色,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跟着太子走了出去。宝琴慢慢踱去厨房,见小鼓像模像样地做着饭,自己只能帮倒忙,便又讪讪回了房。他仰面躺在床上,模模糊糊地想,太子究竟要住几日,怎么头一天便那么难熬?李惟这个坏蛋!宝琴恨恨咬了一口枕头,都是他招来惹来的事!心底却明白,这件事李惟也无可奈何。对方是太子,他们只是平头百姓,便是抢了李家宅子赶他们睡大街,他们也无处申冤。
“尚心……”他默默念了一声,忽然心头跳过一个想法,太子对李惟莫不是那种心思!宝琴猛地坐直身体,越想越肯定,难怪他对着自己总是阴阳怪气,难怪一定要寻个借口住进李家。李惟虽说过对太子没有情爱之意,可谁知道太子怎么想?一想到两人单独在外面,宝琴这下连坐也坐不住,心焦地在窗口张望,只盼李惟快些回来。
第十六章
李惟和太子掐着饭点回来了。小鼓在桌上布好菜,众人正好开饭,叫宝琴实在没机会和李惟说话。
饭堂里一张小饭桌,一面靠墙,三面坐人。李惟朝墙坐着,宝琴和太子分坐两边,平时许先生在的时候也是这般坐,宝琴惟独今天觉得别扭。小鼓做菜的手艺只能算一般,家里仅有些白菜萝卜,外加早上卖剩的肉,却叫太子吃得十分惊奇。他大约从未在普通百姓家吃过饭,指了饭堂布置,问了李惟许多令人发笑的问题。李惟道:“殿下久居宫中故而不知,这些事在民间再寻常不过。”
宝琴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他竖着耳朵听太子和李惟说话,恨不能在他脸上瞪出两个洞来。但对方终究是太子,宝琴却连头也不敢抬。李惟留心着他,挟了一块萝卜到他碗里,“今天都是你不喜欢的菜,明天想吃什么?我来做。”宝琴还没说话,太子已然笑道:“尚心如今也会做饭了?我倒记得从前在你那不过吃了一顿点心,回去又吐又烧差点吓坏太医。”李惟笑了下,“那时我刚离家不久,手艺实在糟糕,真是连累了殿下。”太子微笑,“士别三日,如今我住在你家,你可要好好让我见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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