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不知谁起的头,大家现作起诗来,顾白听得津津有味。什么山水花鸟,春风佳人,他原读的诗书就不算多,如此看他们稍一沉吟便捻出一首诗来,便无比敬佩,听着觉得谁的都好。若有哪些听不明白的,便由边上的沈慕渊细细同他解释了。
一番下来大家都有些尽兴,拉沈慕渊出来收个漂亮的尾。沈慕渊略微沉吟了一下,诗确实是作不出,只觉得吟哦出口的只会是些俗气粗鄙的东西。今日他作不出诗,却另有一事极其想做,甚至已经在他脑海跃跃欲试。
朝众人作了个揖,“各位好友的诗作皆是耐人寻味、文采斐然,慕渊实在不敢做那狗尾续貂的扫兴事。不如现下作一幅踏青图,给众位助助兴罢。”
众人自然热烈捧场,团团围在了书桌旁,兴致勃勃地看沈慕渊作画。船中待侍的婢女铺了画纸,手脚麻利地伺候了笔墨。
沈慕渊挥毫洒墨,胸有沟壑,笔墨换转,顺势流水,转眼间便将山水人语寄于宣纸之上。顾白挤在人中,伸首凝视。看看画,复看看他。许是第一次见他作画罢,专注严肃的表情有些陌生,好似他又成了以前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那个他,才华横溢,卓尔不群。
但与他,实实在在,远隔了两个世界。
顾白看那面如冠玉的男子看得有些痴迷,周围发出阵阵赞叹也不曾听到,直到那作画的人舒了眉抬起头,准确地望向他的眼睛,露齿一笑,仿似寒冬里的一盏热茶,翻滚入肚,暖化了所有心绪。
顾白方觉酒气又上来了,有些热,详装自若地去望那画。众人早已围得更近,指点评价,啧啧称奇。顾白瞄到一眼,场景似曾相识。王钊等到墨干了,将画纸小心翼翼地提了起来,供众人品鉴。
笔酣墨饱,层峦叠嶂。简单几笔勾勒,就将今日的宝石山风光尽显,含于画中。树影婆娑,人影绰约,蜿蜒平坦的山路上,身姿修长风采阔绰的一行人且行且歌,妙不可言。远些的只寥寥数笔,越近的越是细致。而最清晰的那个少年侧颜微仰,神采奕奕,与边上风雅挺拔的男子叨叨嘘嘘些什么,并未细细描绘眉眼,却将他欢脱欣喜的神态刻画得淋漓尽致。
王钊叹道,“慕渊兄竟是将我们这二十多人皆尽画进了笔墨里。”
一男子指了指最前面的人影,“这两笔,明明就只是个人影,为何一看便知道是我。”众人纷纷附和,皆能从画中一眼找到自己,看哪个,就知道画的是哪个。
林叔浩感叹道,“阿清果真是厉害,寥寥数笔,便将众人神,韵皆收,画得如此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直叫我叹为观止,甘拜下风。”手中的扇子潇洒地摇了摇,复又笑道,“唯独差点形容的便是你自己罢,稍微显得清冷些。其实你与白弟的欢快开怀真是不相上下。”众人哈哈哈地笑了,觉得林叔浩的话颇有道理。今日,沈慕渊确实很欢畅。
沈慕渊朝顾白挑了挑眉,同众人玩笑道,“谁让我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呢,故而总把自己想得十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众人复又哈哈大笑。
顾白走近,扯了扯沈慕渊的袖子,夸赞道,“慕渊哥,你画得真好。”目如星宿,明亮纯真。沈慕渊心中荡漾,拍拍他的头,“日后教你作画。”
画舫行得平稳,靠岸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西斜。王钊早安排了车马候在码头,只等众人上岸,一路载着去了梅家坞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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