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未走的众人也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均想:“今年恁地多事!这下院里公务又要多了!可是林编修也不必吓成这个样子吧?”
那杂役回禀的,只有四个字:“太子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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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七日,雪后天晴,无风。礼部进殇太子谥册。大内无警。翰林院编修林凤致自请值宿文渊阁。
文渊阁历来由内阁大员轮流值宿,以林凤致的七品官衔,原本没有资格入值,但如今首辅空缺,次辅四人,又因为反对豫王接位的事被黜免了两个,剩下两个也告病在家躲着,于是只能安排翰林院的低品级官员暂时值班。而翰林院一来也是人员寥落,二来逼近年关,谁愿意来大内睡得神魂不安?因此当林凤致自请入值时,主管大学士杨羡之颇是高兴,再加上对林凤致与今上的事也有所耳闻,料想他的自请入内,背后定有期约,如何能拦阻好事?于是一面笑得暧昧,一面痛快的批准,立即将值班名册报了上去。
林凤致虽是第一次在文渊阁值夜,但平时在这里翻查资料、抄录史册惯了,地方也颇熟悉,看着杂役安排好舒适床铺,泡下酽浓香茶,生上旺旺炭火,便即出去将服役的宫监头儿叫来一个,递一封书缄吩咐他送往乾清宫。那宫监脸现惊疑之色,不敢便应,林凤致冷着脸又说了一遍,更不理睬对方推脱,直接关门回屋了。
他默坐灯前,等到近三更时分,终于远远听到“圣驾到——”的开道之声,内官的尖嗓音拖得长长地,中夜听来,竟是无比凄凉锐利。
鸾灯前引,豫王——此刻应该称他永建帝了,不过考虑到新年号还未换,暂时还叫这个旧称呼吧——只带了贴身的护卫和内侍,一身便服,笑容满脸的走入阁来。林凤致沉默着行了跪拜大礼,恭迎他入内。
豫王一进门便摈退了所有侍从,随着林凤致走入值勤内间,这才笑道:“小林,想我了?我几次三番叫你进来你不来,反而倒要叫我自己过来,你好大的架子!”
林凤致肃然道:“臣死罪,想请陛下看一件东西。”
豫王摆手笑道:“私下没人的时候,还跟我客气作甚?你要老端着架子,待会儿的事还做得成么!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林凤致微笑道:“是,那么臣便不客气了。”从案上取过一个书匣,双手捧着走近两步,猛然抱起尽力一掷,劈头盖脑的直砸到豫王脸上。
豫王猝不及防,距离又近,竟然闪避不开,被这一书匣狠狠砸中,只来得及痛叫一声,便听豁喇一响,书匣已砸得散开,哗啦啦数十张纸笺直飞出来,如雪片般洒落了一地。
门外侍卫听见里面响动,又有圣上痛呼,急忙大叫:“护驾!”撞开房门一涌而入,登时将林凤致双臂反背,团团围定。内官小六吓得大叫:“主子,没事吧?哎呀,都出血了!赶紧把这个大胆谋刺的……”
豫王额头火辣辣的痛,伸手摸去微觉湿漉,当然也知道是破皮出血了,只听小六乱嚷,侍卫答应着便要将林凤致扭结带走,急忙挥手制止,喝道:“且慢,放了!”
小六急道:“主子……”豫王见林凤致只是狠狠瞪着自己,一言不发,脸上丝毫没有惊惧之色,他倒笑了笑,说道:“放了!林编修跟朕闹着玩呢——这是闺房情趣,你们哪懂?都给朕滚出去!”
好不容易把闲人全部赶走,重新又插上房门,豫王揉着额头,叹息道:“看我这么护着你,你也舍得下这狠手!怎么了?你又失心疯了?”林凤致指着地下散落的纸笺,全身颤抖,道:“你自己做的事还不明白?看看去!”
豫王于是弯腰拣起一张来,却是一纸处方,又连拣了几张,都是诊脉的记录和药方,他看了几页便全弃下,道:“安宁的脉案和药方?你是什么意思?”林凤致道:“还有我抄来的太医的会诊笔录,还有起居注上殇太子详录!”豫王脸色一沉,道:“这不都是好好的么?你想说什么?”
林凤致冷笑道:“确实都很好,很好——殷螭,你做得太好了,天衣无缝!”
“殷螭”却是豫王的本名,他自从出生以来,几曾被人这么连名带姓的叫过?霎时间也不由得生出气恼来,怒道:“林凤致!我是念在遗诏的事上你有大功,这才一直容让着你,你别以为就能得意忘形,信口开河!”
林凤致蓦地放声狂笑,声音凄惨,良久才止歇,说道:“是,我对你有大功!我也不知道当日是什么地方留了破绽,竟让你知道了遗诏的事——我一直不愿交给你,才醒悟的时候就决计不告诉你,哪怕被你□时也牢牢守住了这个秘密,明明那时候,我若是拿遗诏要挟你,也不至于落得第四度被……”说到这里,难堪羞辱,咽住了说不下去,半晌才接着道:“因此事后我不曾痛恨你,你奇怪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是我自己放弃了抵抗,自己选了咽苦果,那也怪不得人。没想到……没想到……一直信你不过,到最后还是上了你的当,被你哄骗了遗诏到手!”
豫王看见他身体发颤,眼泛泪光,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到失控,失控到脆弱,灯矩下颇有一种楚楚动人之状,倒也不由生出几分怜惜心肠,笑着伸手过去抚了抚了他脸颊,道:“小林,可别气哭了,怎么恼到这个地步?遗诏是你自己拿出来的,我事先哪能知道,哪会哄骗你?你也太多疑了。”
林凤致厉声道:“别碰我!”接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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