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虽然极可能只是随口一提,我却不敢不去。宁多一事,日后少些麻烦。
上马车后,时辰尚早,我委婉地表示欲先解决三急。
带沈涟下车,面前雕梁画栋,这厕所竟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宅院一般大小。
正值碧玉年华的双胞胎少女分立大门两侧,身旁各摆了一个朱漆大箱,箱沿摆着白色瓷盘,箱里放着干枣。见有人来,两人捡了一些干枣盛在白色瓷盘里,再跪下举至头顶。动作整齐划一。虽然见外面的样子,里头肯定不会臭,我还是拿了几个。沈涟有样学样。
如厕才真正惊讶,各人用屏风从侧面隔开。对面有十余及笄婢女分两列伺候,衣饰皆华美艳丽。前一列手上捧着各色银盘,上置甲煎粉、沉香汁等,应有尽有。后一列捧的却是崭新的衣袍,供客人如厕后更换。我从没在娇美少女面前宽衣解带,面上发烫,一时之间手放在衣结上,扣也不是,解也不是。右侧的仁兄处境与我相同,骂骂咧咧道:“妈了个巴子,楞个阵仗,整得老子都害羞了,咋个解得出来?”几个婢女听了忍不住掩口吃吃笑起来,圆圆脸的那个声音尤其清脆如铃。
左侧的沈涟却泰然自若,正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新衣,仿佛天生便会享受这些一般。见我窘迫,轻声令婢女们都背过身。我匆忙解决,没换衣服,随便往身上撒了两把甲煎粉。
捧银盘的婢女下去,擎托盘上来,上面的金碟盛水,两个琉璃碗盛澡豆,一红一白。
仁兄又叫到:“还有完没完?啧啧,这豆面还香喷喷的,给娘们儿用的吧,老子不要。哪个开的方子…”
我闻言微埋下头使劲搓手,开方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下。白色的是白芷、皂荚末、萎蕤等,红的却是丁香、桃花、红莲等…
出门时,我走在最后,几个婢女正在交头接耳,说那少年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我心下微微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宴会
宴会的奢侈不必赘言,我们入外厢末席,如厕时遇到的那位仁兄盘腿坐在我左侧。地下引了温泉水,温暖宜人。美酒佳肴流水一般端上来,歌舞令人眼花缭乱。但我滴酒不沾,食之无味,只想早些回去。
舞至高︱潮,那些身材曼妙的女子竟一件件脱下外衣,一层又一层的轻纱滑落,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香气,端的是诱人无比。
卫侯本坐在最里间的正中,这时站起来走到中央,命美人们为客人劝酒。他个子不高,偏胖,腆着将军肚,十指上戴着五彩斑斓的宝石戒指。皮滑肉嫩,五十许岁的人脸上半点皱纹也无,没有表情时也像是在笑似的,小眼睛眯缝着,便是和和气气的活财神模样。与卫瑾没什么相似之处,亏得卫瑾早逝的娘亲当年号称玉雕观音,艳动京师,才把卫瑾综合成现在的秀美少年。
一个清秀少女依偎到我身上,举着酒杯送到唇边,我摇头推拒。齐进——左侧那位仁兄方才自报过家门,低声道:“兄弟,还是喝罢。不然你旁边的小姑娘就要遭殃。”
正说着,里厢坐的几位富商高声向舞女们推辞道,明日远行,不宜饮酒。
几位女子刹那间面色惨白,但并人背后出来几个内侍,把她们拖到门外,寒光一闪,惨叫声传来,几只纤细白净的手脱离了主人,在地上滚动几圈,被仆妇收走了。
里厢的客人还在高声谈笑,恍如未闻。卫侯仍是笑mī_mī地劝着酒。等再换一批歌女上来劝,那些富商全都喝了。只有一位瘦干的中年人目不转睛地看四人被砍后,方才心满意足地举杯。
齐进悄声道:“那个是江淮盐商孙一腾。龟儿子最喜欢虐杀美人,太没得人性,白背一身人皮。据说到卫府几天,男男女女整死了七八个。”语气愤慨。
卫侯往外踱来,我慌忙饮下唇边美酒,一杯接一杯。酒是烈酒,入口辛辣,我平常极少喝,几杯下肚,呛得咳嗽连连,眼泪都快出来了。沈涟见状,直起身帮忙拍背,酒自然没有及时喝。他身边的少女年幼,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于热闹的宴席上突兀非常。
一时,满座俱静。
内侍上前把少女拖出去,她涕泪交加,凄厉道:“求侯爷饶命,求侯爷饶…”一颗头颅滚下,热血洒在屏风上,她就此香消玉殒。
卫侯看向这边,沈涟低头,慢慢喝下杯中酒。
卫侯大笑,举杯示意。又静了一会儿,宴席忽然重新喧闹起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宴席入夜结束,客人被送至外院各厢房中歇息。冷风一吹,感觉身上湿冷,想来是方才出了冷汗。
拿毛巾擦拭干净,推窗望去,一弯明月撒下有如实质的银辉。
沈涟走到我身旁,静静望着窗外。
我伸手揽住他肩膀,也看着溶溶月色,轻声道:“小涟,那不是你的错。”血腥的冲击对少年人来讲,委实太大。
他同样轻声道:“我晓得。他自己要杀卫家人,与我何干?”
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按理来讲无错,但以情而论,未免…冷血。手上不自觉松劲,放开了他的肩膀。
他低低笑道:“李平,你现下觉得我冷血了?若当初我是被卫府赎买,与那女子的处境岂非相同?”
无言以对。
他自言自语一般续道:“从前在楼里,低贱人的性命向来不算什么。那时我最乖巧,当上柳公子的小厮。尽管处处小心,还是差点被人侮辱,幸好那人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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