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滚滚黄沙,奔腾如浪,心知已相去甚远,元子攸却并未选择放弃。他开始屏气凝神、均匀吐息,同时调整着挥鞭的节奏。反观尔朱荣,或许是并不在意孰胜孰败,亦或许本性便是如此轻浮骄躁,他渐渐放慢了马速,双手脱缰,竟开始耍演起了拿手的马伎。
卧驱飞玉勒,立骑转银鞍。吹着口哨,尔朱荣扬身一跃,竟直立于马鞍之上,“子攸——!”他狼嚎道,“看我——!”成功吸引元子攸的视线以后,尔朱荣便表演得越发的起劲——只见他时而横卧马背,时而腾跃而起,时而翘趾金鞍之上,时而委身马镫之傍,骏马却飞驰如故,看得元子攸好一阵心惊肉跳。
“子攸!”眼见元子攸的马匹已毗邻而行,尔朱荣便怪叫着纵身跳跃至元子攸身后,坐稳之后,便抓起元子攸握着缰绳的手,驭马绕过近在咫尺的阁楼,朝着北邙山方向风驰而去。
“不比了吗?”
“不比了!”尔朱荣俯首吻了吻元子攸的脸颊,“我有话跟你说!”
北有邙山,草木冬青,鸟鸣春树,蝶舞花林。沿着蜿蜒山道盘旋而走,尔朱荣与元子攸来到了某处空旷山崖,立于崖上鸟瞰而望,洛阳美景尽收眼底。
“子攸。”相视而望,尔朱荣缓缓说道,“这些天你带我游览洛阳,意欲何为?”
但见尔朱荣胸有成竹,元子攸只俯首轻笑道,“天宝何必明知故问呢。”
尔朱荣听罢,转眼远眺洛阳伽蓝,轻叹道,“既然陛下留恋洛阳,迁都之事,从长计议吧。”言辞之间夹杂着一丝丝失落,但转瞬即逝。
哔——尔朱荣吹了一声口哨。
“臣也该回晋阳了。”他又接着说道,“匪盗葛荣部下高乾、高敖曹二人,近日聚众于河、济之间,频破州军……”把弄着马鞭,尔朱荣轻蔑笑道,“无法无天的狗崽子,该好好收拾一下他们了。”
话毕不久,便闻咯哒咯哒蹄声骤降,随即只见一匹大宛骅骝飞驰而至,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方才尔朱荣遗于阅武场那匹骏马。
不足半日,竟能将大宛马驯得如此……真不敢相信!
傲睨一视,望着元子攸满面惊异颜色,尔朱荣轻笑道,“陛下,我们回宫吧?”
可元子攸的回应却再次出他意料。只见元子攸亦轻笑一声,却淡淡回道,“高乾、高敖曹二人不劳太原王费心,朕修书一封,便可招降。”
钟灵毓秀,浑然天成。
第十九章,对弈
“天子驾到——”
萧衍忽然御驾造访,不曾有过知会,元彧甚至来不及整束仪容,只散发宽衣仓促接迎。看察出了他的狼狈与不安,萧衍便准元彧入室整理衣冠,自己则甘于厅内等候。元彧谢恩遵旨照办,再出室时,便又是那般风仪清恬、玉树临风——只不过与刚入梁时相比,分明消瘦了不少。
大梁天子喜与人对弈,此事元彧于魏便有所耳闻,复入厅时果见他已差人摆好棋盘,元彧虽明知自己棋艺不精,恐见笑于人,但无奈圣意难违,只得硬着头皮入座落子。
纵横十九,骈罗列部。仅过了几十手,萧衍便已占领大半江山,逼得元彧偏安一隅、苟延残喘。眼看败局即定,元彧不禁心急如焚,虽并未露形于色,却止不住涔涔额汗,只频频举袖拂拭。
闻得芷兰芬馥,见得兰芝玉树,萧衍竟不忍再落子围杀。于是他便轻笑道,“围奁象天,方局法地……若局势已胜,亦不宜过轻,祸起于所忽,功坠于垂成。”
心知萧衍有意化解尴尬,元彧便越发惭愧,“陛下棋登逸品,臣资质驽钝,甘拜下风。”说罢,又接道,“若局势已胜,不宜过轻,祸起于所忽,功坠于垂成……故君子以之游神,先达以之安思,尽有戏之要道,穷情理之奥秘。——臣亦深以为然。”
话半,萧衍便频频点头。话毕,只见他眼前一亮,欣喜说道,“文若竟读过朕所著写的《围棋赋》?”
元彧点点头,却又自嘲道,“陛下著作,臣虽熟读于心,却无法加以融会贯通,犹如那纸上谈兵,实在惭愧不已。”
萧衍却摆摆手,“文若天资兰蕙,博闻强记,对弈之事,于你只需勤加修炼,必能掌控自如。”说着,他又与下人耳语了几句,之后,便有一白袍书生进屋参拜道,“臣陈庆之拜见陛下。”
“爱卿免礼。”见萧衍欲下座将他扶起,元彧亦随之起身。“这是舍人陈庆之。”萧衍向元彧引见道,“庆之棋艺精湛,不下于朕,你可师从于他。”
元彧入梁已有些时日了。期间所接触人士无外乎fēng_liú士子、骚人墨客,无一不是文弱之辈。而眼前这位白袍男子,虽身形亦是纤柔,确是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轩昂器宇、飒爽英姿。久违了……凛凛英气。元彧心想着,不禁会心一笑道,“见过陈公。”
“见过元公。”陈庆之亦辗然而笑。
第二十章,心声
高乾和弟弟高敖曹、高季式都是豪爽侠义之辈,与孝庄素有旧交。他们在齐州听闻了河阴之乱以后,便聚集流民在黄河、济水之间起义。而后,他们又接受了葛荣的官职爵位,多次打败北魏各州郡的军队。
孝庄帝知晓此事之后,便使沛郡王元欣前往谕旨招安,乾等乃降。孝庄又以高乾为给事黄门侍郎兼武卫将军,高敖曹为通直散骑侍郎。尔朱荣则认为高乾兄弟尝发动叛乱背叛朝廷,故不应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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