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兄长。”
孙晏安近乎祈求的喘息又一次浮现在孙桥的脑海。
“少爷可是心情不大好?”小厮似乎很得意于自己对于察言观色方面的优秀,保持着谦卑的姿势再次主动与楼台栏边的孙桥搭话,温和的日光不重,斜斜地温润了这一方不大的世界,似乎连小厮的声音也润耳了不少,“可需奴才为您吹奏一曲?”
孙桥倚坐在轮椅上没动,浅色的瞳仁往旁边移动了一下,小厮顿时更来劲了,将臂间的狐裘大氅整理好后摆放在另一边的桌面上后,他弯着眼眸取下自己了一直系在腰间的玉箫,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不似府中下人的随意与闲适,自成一派别样的作风。
小厮将五指对准音孔后抬起了头,吹口朝着他的唇,“奴才才疏学浅,吹奏清曲一首,若是混不入耳,还请少爷见谅。”
萧与笛自古就是文人墨客卖弄风雅的利器,笛声厚重而深沉,远不及箫声清扬悠远,孙桥虽不甚通音理之道,但也稍微能够理解眼前这小厮吹奏的曲音,后半阙的箫声一改前半阙悠然自得的泛音曲调,骤然变得急促了起来,孙桥不甚在意地听着,模模糊糊地,不知怎么地想起来好像也是这个场景,有谁也如同这个小厮一般吹奏着《梅花三弄》的曲子。
泛音曲调在最后一个徽位上重复了一次,十息之后,箫声已然停止,只有空气中还留有着一两线悠亮的回声。
孙晏安正在陪同那位贵客游赏主院中新进的梅,青色的地砖上堆积的白雪早已被下人们清扫到了一边,稍些的冰雪消逝在砖与砖的缝隙之中,地面上整齐移植着数株珍稀的别角晚水,这是一种极为稀有的梅种,据说生于靠海之地,当地官员在发现后立马上报给了朝廷,于是一夜之间,数株完整的梅树便连根带土地出现在孙府内——均是当今圣上的赏赐。
别角晚水的花瓣呈玫瑰红色,浅碗状,一小朵晚梅上的花瓣层层叠叠地绽放开来,颜色由浅至深,细看过去怕是有四五十片花瓣了,花蕊间连雄蕊似乎也变成了丝丝碎碎的花瓣,隐隐有着袖珍楼阁之势,碎瓣婆娑飞舞,漂亮地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悠扬的箫声惊醒了一拨人。
孙晏安的左耳微动,在辨别箫声传出来的庭院方向后便猛地攥进了掩在青袖中的双手,十指倏然捏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掌心刻画出完美的细小月牙,他不着痕迹地示意自己身后的一名小厮离开,而后将自己僵硬的嘴角牵起,克制有礼的微笑再次出现在他的唇边。
走在孙晏安前面的少年却停住了脚步,身前轻抬着两盏六角华灯的下人也跟着止了步伐。
一大波人随着少年的停驻而呼吸微窒,随后不约而同地纷纷将自己的头颅又往下低垂了几分,刹那间雪落有声,一院的别角晚水再无任何人敢肆意欣赏。
“有些吵闹了。”披着暗色大氅的少年对着箫声下了定语,他与孙晏安一样都是二八年华的好模样,但那棱角分明的脸却过于俊逸了,大氅里一身玄色的云锦袍,衣襟边是用流光的金线点缀,少年身丈如玉,挺拔如松,腰间一根同色系的卷云纹腰封更是衬托地他整个人玉树临风,翩翩若仙。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箫声戛然而止。
孙晏安的额角有剔透的冷汗冒出。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姓,只能和父亲孙计一样都以‘少爷’称呼少年,这箫声怕是刚好消散完了余袅罢了。
“眼看着却像是马上又要飘雪了,”孙晏安一心想让眼前的上位者忘记刚才的突发事件,他笑着岔开话题,“有诗云‘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①’以烹茶煮酒、把酒言欢,惕之别的本事没有,对酒倒有几分了解,不如少爷随在下移步冬暖阁如何?”
“父亲已让人布好了温酒、暖炉、小榻,想来也正应了诗中所说,如若少爷能赏脸,倒也更添几分雪中雅致了。”孙晏安说完便不再规劝,微微垂着脑袋,一副等待少年示下的模样。
少年听完这一大段意有所指的话语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似乎十分善于克制自己言行,有风吹过,侍候在身侧的侍女踱步上前伸手紧了紧少年胸前的大氅绸带,她指间系带的动作十分流畅利落,少年轻抬着头,他还未弱冠,一头长及腰背的墨发被寒风吹散,有几缕轻佻的发掩住了少年的嘴角,像是轻笑了声,“惕之,”他说,声音一如会见孙计时的温润如冰,“我并不擅长锦上添花。”
孙晏安深觉无奈,所有的苦楚与忌惮都只能化成寒冷的空气压进心底,他几乎是无能为力地领着少年走进了一扇被时光侵蚀地发白的拱门,拱门的直径不算大,仅能容二人并肩通过,拱门内与外面的世界并无太大的不同,同样是银装素裹、冰霜漫天,唯一不同的,是不远处伫立在墙边的楼台中,有个病恹恹的男人。
披着狐裘大氅的邯江临阖着如琉璃般森冷的黑眸望过去,只看见对方弧度姣好的侧脸,他的眼角是毫不收敛的微挑,幅度美妙地简直令人心生惊艳之感,斜斜的眉骨利如峭峰,鼻梁挺而净,端的是一副仙人模样,邯江临的视线一寸一寸挪到了孙桥的身上,从上往下,一处不落,视线灼热地险些将对方穿透。
他突然沉了一下眉。
楼台里的身影抖着身子弓着背,那人在咳嗽,邯江临意识到,锦绣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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