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著比荷也不知道是需要支撑抑或真的想把人拖走,结帐之後招了计程车就回旅馆,比荷回到房间,洗完澡倒在床上才有馀力思考希伦的回答。
那是把自己当成过客的回答。
本来就是过客。
比荷沮丧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知道再怎麽坚持、再怎麽长久相处,其实都只是彼此的过客,发现自己是过客的同时察觉自身的微不足道。
希伦跳过中间经历的痛苦,而把愿望寄托在他身死之後无法预料的未来。就像下车的人对还在车上的人说祝你一路顺风,期待幸运造访彼此。
到底是因为胆小而过度保护自己,还是太过在乎别人以致於把自己看得过重,或者只是单纯的自私,比荷已经无法分辨,朦胧而晦暗的想法总是笼罩在意识深处,从思考的缝隙间蜿蜒而上四处攀爬。
想接受,却害怕自己变成把烂摊子甩给别人的加害者,事到如今听了希伦的说法,才又开始思考会不会太过恐惧。
西里尔早就说过,我的生命对他来说很短暂。
我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於是连痛苦也很短暂……比荷觉得头开始痛了,想著想著却忍不住发出笑声。
照希伦的说法,跟西里尔在一起真是太方便了。
不用担心存款保险,不用担心他不会找乐子,只要愿意他可以比全世界任何一个情人都贴心,不需要排定时间他一定会常伴左右,因为不存在於现实中也不需要立遗嘱确保他的权益……
不需要担心准备死了以後怎麽办,只要担心活著的时候就好。
头痛越来越剧烈,或许是酒的关系,比荷咕哝地把另一个枕头盖在头上,明知自己就是担心在世时的事,却也知道再怎麽担心也无法改变某些结果。
狠心没办法狠到底,拒绝没办法坚持到最後,穷担心又容易放弃,虽然不是经常後悔的个性,真的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做得少所以需要後悔的也少。
西里尔,真不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
疯狂的时间(40)
西里尔,真不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
一旦开始对西里尔好一点就觉得这麽下去也不是办法,没有吵闹的声音在身边干扰,反省顺利进行到足以指责自己优柔寡断的程度,可惜顺利的部分也仅止於反省。
辗转而昏沈的入睡,睡得不深於是朦胧中总有无法入睡的焦躁感,觉得喉咙乾渴、空气闷滞,不凉不暖的黏腻温度像巨大的茧,一直命令自己忍耐一下就可以睡著,手机闹钟响起时却吓一跳地感到挫败。
比荷爬起来只觉得沈重,头痛没有昨晚尖锐却依然隐隐敲打大脑神经,盥洗用餐之後有好一点,然而进到通风良好甚至冷气过强的会场又开始觉得不舒服,等到傍晚第一天的议程结束,比荷撑在厕所的洗手台旁觉得虚弱得彷佛全身针刺般地酸痛颤抖,於是他了解他真的感冒了。
从骨肉中渗出的虚无寒意并不强烈,勉强去参加会後晚宴吃点东西,离开的时候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今晚会发烧。比荷叹口气,回到房间让自己稍微泡个热水澡再倒下休息,虽然希望今晚能睡得更好,但次日醒来看到镜子里的脸,糟得笑都笑不出来。
果然早上签到的时候希伦就大皱眉头,难得来参加协会讲座比荷想尽可能多听一下,可惜体力只允许他支撑到下午的休息时间,当他看著满桌的点心却连热红茶都喝不下的时候,希伦拿出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温度计和成药塞给他,这次连夏隆都赶他回旅馆休息。
比荷不太记得他回房间之後做了什麽,等他再次有意识时,他趴在床边而不是躺在床上,人却已经换好睡衣,桌上也准备好水,明知道都是自己做的却没有清晰的印象,即使是转醒的现在,脑中也彷佛象群狂奔般地发出充满疼痛的轰鸣,而这轰鸣吞没其他所有的声音,融合成无法分析的巨大杂讯。
怕昏倒在浴室所以简单洗个脸擦一擦就爬上床,拿起手机想著要设定闹钟,一丝金色的光芒勾住他最後的神智。
不会响的铃铛贴著手腕,冰凉地感触非常舒服。
西里尔……
呆呆的握著手机,看著那小小的铃铛,比荷想起那个说要当钟楼让他可以轻松看见的笑容……他……现在应该在家吧?
都……没打电话回去……
眼睛像昏倒般地发沈。
不能被发现……晕沈的神智还没想清楚不能被发现什麽,喃喃地似乎只剩下那个想起来就又温暖又愧疚的名字。
……西里尔……
近乎昏迷的沈睡,无梦的神智却不安稳。因为觉得冷而瑟缩著,浅促浑浊的呼吸光听都觉得难过,一个身形在月光和灯光下逐渐映出交叉的影子,望著床上的人发出叹息。
伸手抚摸比荷烫得发红的脸颊,西里尔打消原本挤上床当热源的想法,学著漫画、电视剧、或者久远记忆那样弄了水和毛巾放在比荷头上降低温度,虽然不清楚效果,但比荷似乎觉得舒适,难过的表情稍稍舒缓,到天亮前才睡得比较平静。
西里尔盯著那张脸片刻,轻手轻脚地把毛巾放到一边,伸手在被子里试试温度,还是钻进去把人抱进怀里,小心地等了半天也不见比荷有觉得难过的反应,才安心地阖上眼。
比荷在深而黏稠的黑色里做了许多不记得的梦,支离破碎的光影偶尔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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