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腔子里的火已经烧到了嗓子眼,司怡依旧笑得大方得体。
她知道这时候最安全的姿态就是守拙,最好从头到尾,拿着手纸擤鼻涕,哭得越惨越好,但她挤不出泪珠,也不愿再做任何让步,姿态虽不至于强硬,胜在足够温柔足够坚定。
对方一阵出其不意的暴雨流星拳头全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没处使,略一沉吟,问司怡,“听说201x年陈小姐生日当天,周老板为了讨陈小姐的欢心特地送了一台跑车做生日礼物,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司怡初尝胜果,开始的畏惧已经消失无踪,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笑着解释那只是同事间的一句玩笑话,她刻意把“同事”二字咬得很重,随即飞了她一眼,在对方做出表示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接着往下说,因为专辑大卖,老板一时高兴,兴头上随口一说,宴会结束,司怡就把车钥匙还给了他,如今开得还是几年前那辆保时捷,一直没换过。
不仅连时间地点都解释的清清楚楚,司怡还让助理拿了一沓资料,各种单据证件,应有尽有,白纸黑字证明了司怡的车是在201x前买入,几年来狗仔偷拍到的照片里也只有这一辆而已。
那女人没料到司怡准备地这么详细,很显然是有备而来,拼着要打一场硬战,登时被驳得哑口无言,一时慌了神,没等气氛渲染到位,就抛出了手里的王牌。
司怡视力欠佳,隔着一段距离,模糊只能分辨出屏幕上那个男子仿佛是老周,至于身边那个戴棒球帽的女孩……
从侧面来看,真的跟司怡超级像,尤其是闭着眼睛接吻的样子,几可乱真……
场内一片唏嘘之声,司怡又惊又怒,很快看了秦越一眼,秦越会意,先发制人,开玩笑说老周过去对狗毛过敏,平时见了狗,总是躲得远远的,这一次色令智昏,自己撞枪口上了……
说完哈哈两声,笑了笑,又夸这女孩子外形很抢眼,不知道是不是斓蝶的新人,如果进军歌坛,说不定会是个劲敌,不过他们也不会退缩,一定会坚守自己的理想,始终如一地做出更好的音乐,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大家的支持。
秦越不容他们开口,先上了盆浆糊,把大伙一锅煮了,可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怎容他避重就轻,且吊起了其他人的胃口,纷纷玩笑,这分明就是陈小姐么?
司怡被逼得再度开口,边说边望着照片想找出点漏洞,可越急越出错,辩了很多,总戳不到点子上,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不是她,面对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镜头下的一张脸渐渐惨白……
耳边尽是窃窃私语,那张被放大的照片像命运开得玩笑,张着血盆大嘴似要一口吞了她,司怡低头看看自己修剪齐整的指甲,恨不能像武侠片里演的那样,掌心一翻,一把铁钉把对面这些人做成标本
有个相熟的记者注意到镜头下方有一家不起眼的蛋糕店,巧的是,开业那天,他曾经带着孩子去那条街上逛过,由此推断出了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他跟司怡私交不错,见她被逼得窘迫,仿佛随口一说,“陈小姐当晚在哪里?”
司怡像被送上火刑架的囚犯,满脑子想的只有脚边这堆柴,经人一提点,才猛然记起一些被遗忘的线索。
她记得很清楚,那晚,她跟梓青在一起,可她现在是自己的老板,同处一个利益甲板之上,说出来不知道会有多少说服力?
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眼睁睁又要溜走,郁闷极了……
城南的一所大房子里,司怡低头沉思的样子定格在屏幕上,梓青放下手里的遥控,略一沉思,向助理勾勾手指,露西听了吩咐,快步走了出去。
司怡低头沉思的样子落入有心者的眼里,活像战败者准备举白旗前的垂死挣扎,女记者满足一笑,站起来发言,重复了之前的话,“请问陈小姐当晚在哪里呢?跟谁在一起?”
司怡缓缓抬起头,视线里仿佛掺了高压电,浑身透着一股“关你屁事”的气场,女记者一惊,随即缓和了语气,说在没有证实之前,出现在照片里的女人未必是司怡,只要司怡能说出当天晚上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有什么误会当场解开也好。
处在风口浪尖,众人瞩目之时,司怡的思维却穿过重重阻隔,落在了遥远的天际,她真是又烦又累,大脑好久没这么急速运转过了,百忙之中,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过去每一次都是因为司怡的胆小而让她受委屈。
“啊哈,不能说咱们睡一张床,不能随便牵手,不能当众接吻,不能让你成绩下滑,不能让你爸妈知道,不能腻腻歪歪……陈司怡,你直接说除了手拉手上厕所,咱们还能干什么?”
年少时的记忆真奇怪……
司怡苦笑,她记不清自己拍的第一只广告,第一张mv,甚至连前一张专辑里收录的歌曲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却请清楚楚记得高二那个夜晚,她站在路灯下质问自己的神情,一脸痞痞的欠抽的神色……
司怡还没有公开出柜的勇气,但她想尝试着一点点迈出步子,在她说出程梓青的名字时,现场安静了半分钟……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马上有人说出了“leo”和“设计师”,更多的人加入讨论,“好像是陈小姐现在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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