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蜥这个词,伊德是用这边的语言说的,葛霖只听到了某某的骨头。
“一种巨大的蜥蜴,比较像长了手臂的鱼,可以上岸。”酒馆老板的年纪并不大,穿越前是忙于赚钱的工薪族,他想了半天,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把关联词拽了出来,“跟奥特曼对打的怪物叫什么来着?”
“……哥斯拉?”
“就是那个,差不多。”
葛霖满脸写着“你特么在逗我”。
这个表情过于生动,即使是愁眉苦脸的酒馆老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手叉腰,一手拍了拍葛霖的肩。
“我来的第二年就遇到了海蜥冲击西格罗海滩,那景象比美国大片还震撼,比恐怖电影还可怕。”
伊德双手比划着给葛霖描述了那场恐怖的战役。
海蜥的体型有大有小,而且长得也不一样。
小的海蜥,狼骑士握着鱼叉冲上去就能怼。
最大的那种从海水里慢慢爬起来时,就像一座山,甚至比建在山坡上的石堡还要高。
“我知道你痛恨那只大猫,我们的一切都被它毁了,到了这个见鬼的地方!没有空调,没有电视,没有足球,只能吃硬得要命的面包,蔬菜只有土豆跟西红柿,连个炒锅都没有!”胖子按住葛霖的肩,沉重地说,“我们拿那只猫没有办法,就算有办法,我们也不能。如果没有魔影嘉弗艾,所有人都会死!海蜥会登陆海岸,冲进这片山谷,把这里夷为平地。”
葛霖沉默了一阵,然后说:“所以你在眉心添了刺青?”
“咳咳!”
胖子伊德呛咳起来,他捂住额头,尴尬地说:“这是为了融入环境,外来者总是不好混的,真正有用的刺青在这里!”
说着他拍了拍后背,葛霖目光随之挪动。
“刺青是为了不被那只猫误伤,当然越显眼越好。”
想象了下狼骑士们手持武器,裸着上身冲锋,每人背后一只萌萌哒猫咪的景象,葛霖就想笑。
他很快想起了海滩上一望无际的白骨,笑意烟消云散,葛霖回头望向远方山脉,奇怪地问:“西格罗这么危险,你没想过离开?”
伊德又把烟斗摸了出来,他再次拨开随风飘扬,随时能糊人一脸金红长幡,耸肩说:“石堡里有地图,西格罗长得跟非洲好望角差不多。”
三面环海,孤悬在外。
大陆的最后一块领地,宛如世界尽头。
胖子一屁股坐在墙墩上,嘴里唉声叹气:“西格罗是一个很封闭的地方,不管是要进来还是想出去,都要经过一段特别艰难的路程。首先是幽语森林,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里面,听说森林深处有许多野兽,穿过幽语森林最少得走七天,然后是弗洛亚娜雪山,据说胜利山脉贯穿这片大陆,最高峰弗洛亚娜就在大陆尽头,也就是挡在我们外面的那座大雪山……你看,就是天边那一抹白色!从半山腰开始,冰雪终年不化。”
除非有一架飞机,否则想要离开西格罗,谈何容易?
葛霖回忆着自己在森林外围遇到的狼骑士,回忆着他们的态度,脱口道:“他们很欢迎外来者?”
“事实上呢!”酒馆老板揉着鼻子,同情地看着葛霖说,“他们说,清晨巡逻时远远望见魔影嘉弗艾叼着一个新玩具,因为玩具有四个轮子,他们想起了四年前捡到的我,于是他们特意沿着那只大猫跑过的路线找了一遍,这才把你救了回来。”
葛霖:……
他想起了小时候在橱窗里见过的汽车玩具。
比起后来的遥控汽车差多了,但是对那个年代的小孩来说是绝对的高级货,外形是一辆警车,顶端的警灯可以闪烁,驾驶室里有一个小人,装上两节电池就会鸣着警笛往前跑。
所以?
他是玩具小车里的司机小人?
葛霖沮丧地搓揉了下脸颊,也学着胖子伊德,索性坐在墙墩上不动,任由金红长幡糊自己一脸。
海风呼呼地吹,雪山在远处像是天边的一片白云,森林的苍翠色填满了山谷外面的世界,背后是碧蓝海水跟遍布白骨的沙滩。
葛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再清楚不过地醒悟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被困在这里了。
可能是永远。
***
人活得越久,失去得就越多。
葛霖曾经后悔去寻找亲生父母,他没了工作,也没了正常的生活,也许可以拥有一笔钱,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亲情。
他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从累人的彻夜派对里脱身,开车跑去海边吹风。
然而后悔是没有用的,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被子盖。
葛霖跟胖子伊德一样,不幸来到西格罗的第三天就努力振作起来,开始学着怎样在这里活下去。
不管未来是什么样,首先得活下去,不是吗?
二十六岁了,还要重新学习一门语言,确实有些吃力,可是没有别的选择。
胖子伊德拒绝在葛霖跟当地人说话时充当翻译,他声称人都是逼出来的,伊德十八岁时候南下打工,一年不到就学会了粤语。反正在伊德心里,上海话广州话跟外语差不多。
伊德的酒馆以前属于一个当地人。
据说是一位很勇敢的老人,年轻时是很优秀的狼骑士,也是他收留了伊德,很热心地帮助了这个外来者,找了一堆儿童识字图册给伊德。
三年前,这位勇士倒在那片美丽的白沙滩上,再也没有回来。
与世隔绝的西格罗,也意味着没有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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