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的塔是什么地方?”许白看着在他身旁坐下的傅西棠,问。
“那是鬼魂归去的地方。去到那里的魂魄,都有执念未消。我没在那里见到北海,要么,是他心中没有一丝执念,死后便立刻投胎。要么,他还存在于这世上的某个角落,继续游荡。”傅西棠说。
许白听得惊讶,原来传说中的往生塔真的存在。傅先生果然是傅先生,神通广大。
他复又看着湖中的妖怪们,问:“傅先生,这些妖都是北街一带的吗?”
许白住在北街,从许许多多的小妖怪还有阿烟、胡三小姐口中,听到了许多有关于那位“北街傅先生”的故事。或许是时代的烙印太深了,那些故事里的傅先生,与现在很像,又不像。
他想象着那个坐在梨园中,被重重纱帘遮住面容的傅先生,他还穿着月白的长衫,光滑的缎面上绣着精致的暗纹。
戏开场了,他用折扇挑开纱帘向戏台望去,眼镜上垂下的金色链子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荡着。
据阿烟说,先生与商四的友情就是在这戏园子里结下的,就是所谓的票友。
今日的北街,除了那些被时光眷恋的老房子,再寻不到一丝当年的痕迹。而许白越是听他们讲,越是会回想起初见那次,傅西棠穿过铁门,站在北街10号的小楼前的那个眼神。
这时,傅西棠一句话拉回了许白的游思,他说:“我好像还没有详细跟你说过,北海的事。”
“嗯。”许白认真听着。
“四九城是一座大阵,大阵的守护者就是商四。那些年连年战乱,大阵不稳,商四为了稳固阵心,迫不得已把自己填了进去,因此陷入沉睡。后来,六爷又去了昆仑山赴约。”
“六爷?”许白似乎从未听说过。
“他就是你曾提到过的,那条死在昆仑山上的龙。”
或者说,他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龙。
那时的战乱,并不仅仅局限于人类世界。在妖界,绝大部分妖遵循的仍然是江湖规矩,于是便有了那一场惨烈的约战。
约战的地点就在昆仑山,传说中的万祖之山。
可对于一贯唯我独尊的大妖们来说,他们心中并没有多少捐躯赴国难的大义。
“六爷是独自去的昆仑山,在晚上,悄无声息的就走了。我本该留下来护着北海,但我也怕六爷出事,于是第二天,我也去了昆仑。”
傅西棠抵达昆仑的时候,大战已经开始了。像他一样追随着六爷脚步而来的妖,其实也并不在少数。
有一直跟随在商四身边的那个吴羌羌。
有那只来自都广之野的凤凰。
还有一些妖,傅西棠记得他们的脸,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最终都死在终岁寒冷的昆仑山顶,万年不化的积雪掩埋了他们的尸体,从那以后百余年,世间再无人知晓他们来自何处,叫什么名字。
傅西棠一直与六爷并肩作战,直到最后一天,巨大的太阳落下雪山,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一片赤红。
大战即将落下帷幕,傅西棠拉住了他,想要将他带回北平。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凭借北海的能力,一定可以将他救下来。
然而那个男人站在大雪崩落的斜坡上,回头对傅西棠说:“我不能走,西棠。”
“都说人妖殊途,可我是一条龙。”
“我是一条龙啊,西棠。”
“我是他们的图腾。”
“可以战死,但不能苟活。”
于是他挣脱傅西棠的手,在漫天的风雪中,化作巨龙,向着前方的那片赤红撞了过去。冰雪迸溅开来,打在旁人的脸上,刮得人生疼。
傅西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那个巨大的身躯发出了最后一声震彻人心的龙吟,然后伴着那颗巨大的红日,坠落在山顶。
大地震颤着,还活着的吴羌羌,向着山顶奔过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可是那座山太高了,太长了,巨大的龙尸横亘在山脉上,绵延数十里。
许多年后,巨龙只剩下了白骨。当那趟北国专列在人间与妖界穿梭着,走过无数的风景抵达昆仑山脉时,妖怪们便能透过车窗,看到山顶的巨龙。
他在那儿。
他一直就在那儿。
许白听着,心中酸涩得说不出话来。好像只要张张嘴,眼睛就要代替嘴巴,掉下眼泪来,眼泪大概是人心最真诚的诉说。
隔了好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犹豫地往下问:“后来呢?”
“后来我带着吴羌羌赶回北京,可是北海已经出事了。”
商四沉睡,六爷赴约,就连傅西棠也离开了,城中没了他们坐镇,什么妖魔鬼怪都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傅西棠临走前布下了结界,吩咐阿烟和爬山虎兄弟俩,轻易不能开门。因为傅北海虽然跟他是孪生兄弟,但他的能力在于治病疗伤,并不在打斗。
可是傅西棠低估了城中的混乱程度,也忘了,北海是一个怎样心善的妖怪。
失去了傅西棠坐镇的北街,同样是一片混乱,无数妖怪走投无路,纷纷前来求傅家庇佑。甚至有许多别区的妖怪、知晓傅西棠大名的人类,同样来到了北街10号的门前。
每一天,都有无数人在门外哀求。
阿烟拦不住,爬山虎兄弟也拦不住,傅北海最终还是打开了那扇门,收容了那些走投无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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