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能看见校场里列队整齐的士兵正卖力挥舞长枪,在高亢的口令声中踏着分毫无差的步子,一招一式都擎天撼地,煞是威武震撼。在队列里,淮栖看到了,那个每天都不厌其烦跟着他的小尾巴,那个在他眼里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娃娃,宛如一头英气逼人的野兽,在凛冽秋风中呐喊着。蜕变着。
他就那样远远看着,像一个他从未扮演过的旁观者,一步也不能踏出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在那一声声呼喝中感受着心中震颤。这是第一次,他觉得李歌乐开始转过身去,将一只脚踏出了他的世界。
以前,李歌乐也是这样远远望着他的么?淮栖默默咬住了下唇。
过了大半晌操练的队伍才停下来得到了休息的指令,满身大汗的士兵们多一步也不想动弹,大都原地坐下来抱着枪。淮栖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他直直盯着李歌乐的背影,犹豫着不敢叫他,又不知为何没有转身离开。
李歌乐像是察觉到视线,扭头往这边看过来,双眸登时一亮。
淮栖看见他拍拍屁股一咕噜站起来,跟领兵的校尉说了些什么,随即转身飞快地朝他跑来。有那么一瞬间,淮栖很想逃走。
他俨然像个偷窥者一般,躲躲闪闪看了好半天,这让他心里总觉得哪里怪别扭的——简直就像曾经偷偷跟着他却被他拆穿的李歌乐一样。
然而李歌乐半点犹疑也没有,径直跑到他面前,一如往常般挠了挠头,憨笑着唤他:
“淮栖哥哥!”
淮栖仍旧说不出话来,他盯着李歌乐仿佛在发光的双眸,竟觉得有些刺眼。
原来李歌乐比他高出这么多?让他只能仰头去看那张原本应该再熟悉不过的脸。淮栖心中那抹异样愈发浓烈,几乎无法再好好去看李歌乐的眼睛。他慌乱地垂下头,抬眼见校场里众多视线此时都被吸引过来,一群半大小子个个扭着头伸脖子瞪眼远远瞅着他,眼神里尽是好奇和揶揄。
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转身欲走,却被李歌乐伸手攥住了手臂。
“淮栖哥哥,你等等。”
李歌乐力道并不大,见淮栖停下很快便放开了,隐隐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收敛之意。淮栖不解地看了看李歌乐,然而李歌乐却兀自往衣袋里摸去,很快便掏出个雪白的东西来,拿在手上顿了顿,举到淮栖面前摊开手掌。
淮栖疑惑地看过去,登时一阵心跳。是白豹子的牙!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幼年时他曾有幸从别人那见过一次,从此便格外爱上了,然而这么多年他收集了无数兽骨,却没有一个能比这白豹子牙更让他心动,可惜白豹子十分稀少又凶猛异常,鲜少有人能遇见,就算捕获了也大都只有完整的骨头却没有完整的牙。往常李歌乐也曾寻来过些白豹子骨头,但他对骨头的喜爱远抵不上对兽牙的,而今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稀罕物竟然就在眼前。
李歌乐将兽牙往淮栖手里一塞,挠着头道:
“知道你喜欢,一早就想给你的,总是耽误了,反正……送你。”
说完也不等淮栖反应,扭身便跑了回去,直勾勾看着的士兵们立时响起一阵哄笑,然而不过片刻,领兵的校尉便重新喊起了口令。
淮栖呆呆攥着那颗兽牙,视线不受控制地胶着在李歌乐的身影上,他能感受到心底里泛出来的层层暖意,如同潮水般愈涨愈高,却无法解释清楚那类似蜜糖般的欣喜究竟从何而来。
大概是看着弟弟长大了心中欢喜?他想。
虽然好像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淮栖低头看看手里那颗白玉般完整漂亮的兽牙,不自知地露出个快乐的笑容来。
那牙齿根部还细心地磨了个洞,穿着细细的红线,像某种引诱。
淮栖慢悠悠转过身往军医营走,师父交代他去取些药材,他已经耽误不少时辰了,可他现在似乎觉得耽误这些时辰也挺好的。
他笑嘻嘻地边走边将兽牙高高举过头顶,对着热烈的阳光仔细看,怎么都看不够,直到进了后山坳才将那红线绕在脖子上系了个结。兽牙顺着脖颈垂下来,安稳地停靠在他胸前,淮栖低着头反复看了看,这才满意地往军医营走去。
昨日他一夜未归,也不知道戥蛮会不会生气?然而他人还没进屋,戥蛮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淮栖,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我担心了一宿。”
淮栖略微一惊,赶紧扭头去看,可他却如何也没料到戥蛮竟是这幅样子——眼窝深陷,一脸憔悴,眉宇间浓冽的担忧令人心悸,显然一夜未眠。
淮栖突然有些内疚,原该有的那些怨气和抗拒只在这一瞬统统被击溃了。他停在门边,带着歉意道:
“最近跟着师父巡营问诊,大概会很忙,许这几天不回来住。忘了跟你说一声……抱歉。”
戥蛮笑了笑,摇摇头说了声“好”,视线却向下微移落在那颗兽牙上,皱眉道:
“那是什么?”
淮栖见他注意到兽牙,立刻开心笑道:
“漂亮吧?李歌乐给我的,白豹子牙呢,可稀罕了。”
戥蛮却半点笑意也没了,眯着眼死死瞪住那颗兽牙,扯扯嘴角嗤了一声,恢复了往日那带着浓浓不屑的口吻道:
“李歌乐?他倒有心情,没跟你哭么?”
淮栖眨眨眼,突如其来的有些看不惯戥蛮用这种讽刺的语调谈起李歌乐,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破天荒地反唇讥讽道:
“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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