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愧疚吗?”路秦听昀泽说完了这些话,感觉自己胸口就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喘不上气来,他猛然间有些明白昀泽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了,黄橙橙的灯光地下,昀泽似乎早已不是初见时那样温暖和可靠了。
“我每一天都在愧疚。”昀泽的眼眶有点儿微微发红,他隐约回忆起当时做完笔录往警察局外面走的时候,看到那对夫妻是怎样哭天抢地的求警察一定要破案的。这个场景几乎是他一生的梦魇,无论他怎样做喜剧,无论他怎样开导自己,无论将来他站在多高的位置,这件事情仿若一面镜子,他始终都会现出原形。
“我没有丝毫的冒犯之意。”昀泽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他望着路秦的眼睛:“但是,这个社会没有纯粹的好人,有时候连自己看到的,都不能相信。”
路秦原本还在思考昀泽刚刚的这段话,但是这句不能相信说出口,在原本就要垮掉的骆驼身上,放下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忍无可忍之际,他低低的说了一声对不起,仓皇的离开了。
面前的味增汤还在悠悠的冒着热气,昀泽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他转过头看了看窗外,刚刚还亮着路灯的街道,刷的一声,漆黑一片。
晚安,路秦。
自这以后,昀泽就和路秦几乎没有了什么联系,有时候想起来,昀泽觉得自己太草率,不应该给他讲这类的事情,有时候他也会怀念这半年的时间,但是更多的时间,他还是沉迷于相声和京剧之中,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一样,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时间逐渐进入了八月份,偶然有一天,他看电视正好在当地卫视里看到了路秦参加的那个比赛,吴天还是很讲义气的,把路秦的时长加了不少,他进入复赛之后,又进入了大逃杀环节,成功冲入了全国百强,意气风发的站在台上,接过训练营门卡的时候,脸上透漏出的小得意,让昀泽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一下。
进入训练营,这个节目就正式进入定档直播的环节了,每天网络直播训练营一个小时左右,每周六在本地卫视直播100进60,整个赛程大概三个月左右,差不多就基本上完事了。
为了避免尴尬,昀泽去旅厉的次数也在逐渐的减少,他有些事情都是直接给王经理打电话,王经理只当他园子里的事情多,也没有很留意。
现在在园子里说相声是最难过的时候,天热的要命,汗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站在台上各种灯一烤,简直都不需要放油,自己就熟了。
台里他现在也开始放年假了,节目由一个十分有经验的主播接了过去,他每年都有这么一段时间无所事事,又不敢表现的太张狂,怕老田抓了苦力,就在宿舍里睡生梦死。
不过,现在虽然相声每天就那么一场,可老田不知道脑袋让哪个门给夹了,在台下放了一台录像机,每天录整场的相声大会,第二天拿出一个小时来,师兄弟坐在一起看,那个场景只能用一句文言文来形容——尴了个尬。
天气越来越热,人也越来越烦躁,时寸最近整个人进入了暴走状态,稍微一不顺心就开骂,再不然就站在窗台边上发呆,可他又是一个逗哏,在台上整个节奏都靠着他往前带,有些时候说着说着就跑偏了,昀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回来,甚至有一次在台上不知道抽什么疯,给观众讲人生感悟,给台下的姑娘讲哭了一半。
老黄在后台气的暴跳如雷,说相声能把观众说哭,也真是有本事,两个人下台以后被骂的狗血喷头,时寸甩袖子走了,老黄更是气到爆炸,当着全后台劈头盖脸的骂昀泽,昀泽也不敢还口,只能杵在那儿听着。
自那次之后,老黄渐渐开始留意这两个他认为凡事稳妥的人,减少了上场次数,开始督促他们练功。
时寸那天晚上喝的伶仃大醉,昀泽是在怕他出什么意外,只能陪着,两个人坐在楼顶上,一瓶酒,一喝就是一宿。
第21章 四十强
路秦回到自己的房间,环视了一圈,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应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了,冲进复赛,又冲进百强,再冲进六十,接二连三的成功让他觉得自己绝对有能力走到最后,没想到最后却止步在四十强。
那感觉就像是你,本来打算一鼓作气,于万军之中取敌军上将首级,可事实是,连城墙都没有爬上去。
他坐在床上,怔怔的发呆。一起比赛的人里,有几个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已经成为朋友,他们轮番过来劝慰自己,一场比赛算不得什么,以后的路还长,这种选秀节目多的很,机会有的事。
这些话路秦已经劝过自己了,可还是有些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挫败,他坐了很久,开始将这几日的东西收进行李箱里,离开了这座专为这场比赛而准备的大楼。
他还是要生活的,他也知道这种挫败不过是暂时而已,时间是个好东西,会悄无声息的磨灭很多撕心裂肺的事情,他并非像看起来那样天真,天生的娃娃脸让他总是能够更好的掩饰住所有的苍凉和悲怆,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嘲笑这个世界果然是谁也不会放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路秦感觉后面有一个人在看他,回过头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也并没有什么人在为他停留,抬头看了这座大楼最后一眼,和站在窗前的朋友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向街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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