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哥哥哥你啥时候回来?”男孩儿睡眼惺忪,使劲揉了一把,嘶哑着嗓子问道。
男人笑笑,摸了一把他小脸:“哥哥晚上还在这里过夜,你两个别乱跑,可晓得?”
小男孩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重重点头。
晨光初现,北风呜咽
柱子出了茅屋,紧紧身上单薄的外衫,往黄土长道左右张望。
早起,已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灾民拿着盆碗,牵着儿女,准备赶早排队要粥了。
大路上,人群三五成队,皆往一处涌。
柱子迟疑,如木桩一般,钉在那里,不知该往何处寻起。
“喂,小子,好狗不挡道,不想走也别杵这里挡爷爷的道!”身后处一壮年男人突然吼道,伸手就想把他推开。
柱子没有动,男人使了七分力道,又推了一次,柱子依旧没有动弹。
男人讪讪的缩回手,狐疑又看了柱子两眼,这才惊觉遇到个练家子,赶紧自觉往一旁拐走了。
柱子淡淡看了那挑事的壮汉一眼,没有声张,没有还击,默默随着人流,往前方而去。
“哎呀,丫头啊,你这嘴角怎破成这样?这眼睛怎么也肿了?”
洗完脸回屋的刘秋娥坐在床边收拾床铺,一转头见海棠披头散发的样,惊得叫起来。
海棠赶紧遮了遮嘴角,勉强笑道:“昨日忙,回来晚了,天黑不见路,撞到撞到木桩子上了!”
“可这这破的地儿太深了,还是上上药膏子放心,这般小的女娃娃,要留疤可咋办?”
刘婶子急着翻箱倒柜,到处寻找,嘴里念念有词,“前几日我还用上了呢,这回咋还找不到呢?”
海棠翻身下床,拦她道:“不碍事,婶子,留疤就留疤吧,丑些不是更好?”
“你这孩子,说的啥话儿,哪有姑娘家不爱美的,等着婶子一会儿就找到啊”说完又是一阵翻箱倒柜。
海棠叹口气,也不再拦她,默默坐在床前梳理头发。
昨日一晚睡的并不踏实,一会儿做些旧日的美梦,一会儿又噩梦连连,此刻虽然清醒,却觉得满脑子混混沌沌,难受的紧。
面前铜镜里的女子失魂落魄,一脸憔悴,嘴角边上结了块血痂,看着瘆人。
视线渐渐凝聚,镜中女子眼睛里终于点亮几分光彩,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刘婶子欣喜叫道:“哎呀,总算找到这宝贝了!”
“海棠啊,来来,婶子帮你上药”刘秋娥喜滋滋递了一盒药膏过来,笑着打趣道:“你这般标致的姑娘,要留着疤,那多可惜?”
海棠盯着镜中人出神,呐呐道:“婶子,兵荒马乱的,好看有啥用,还不是祸害,还不如丑些稳妥”
“傻孩子,你是真傻,可别说胡话了”刘婶子拉她转身,自顾自给她上药,边说道:“姑娘家,失了好相貌,哪里能说上什么好人家?可要听婶子的,别犯傻!”
药膏冰凉,涂抹上后携着清香药味儿往鼻中钻去,甚是好闻。
刘婶子检查一番,满意罢手,“现在好了,等上两日这疤就该消去了。”
海棠挤出一丝笑意,道了谢。
刘婶子摆摆手,又道:“今日你还去难民营?”
海棠摇摇头,道:“今日我还是在药房帮忙,难民营那头,我以后都不去了。况且忙完这个月,我就走了。”
刘婶子点头,感叹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早日回家去,也免得日日在这草药堆里,累死累活。”
想到回家,海棠嘴角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她起身给刘婶子作了个揖,说道:“婶子,这些日子你关照我不少,海棠身无长物,只能口头上谢谢了。”
“哎呀,你这孩子,”刘婶子慌得站起来,扶着她责怪道:“跟婶子客气啥,咱不都是相互帮衬着吗?婶子只盼着啥时候也能快些回去,家里的老人孩子,也指望着我呢,哎!”
海棠安慰道:“快了,仗打完,咱都能有好日子过了”
中午时分,吃过饭,武大靠坐在柜台后头的靠背上打着瞌睡,海棠垂头梳理账目,刘婶子端了水来洗擦屋内的器皿桌案。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屋内一片和谐安宁。
“快,快,武大,出大事了,南大街被烧了,被烧了”络腮胡子张大虎一把掀开帘子,拿着密密麻麻一大扎药方子进来,“啪”一声拍在桌案上,直喘粗气。
武大惊得跳起来,叫道:“啥,说啥?”
张大虎咬牙切齿道:“老子就说了,这群狗屁流民,都不是好东西,果然被那袭城的钻了空子,扮成流民进城,烧了一大片现在好,我这后卫司又该忙的跳脚了,快快方子都在这,武大你别给老子墨迹,赶紧的!”
说完一通话,他急急忙忙一掀帘子,火急火燎往外跑了。
海棠早骇得掉了手中毛笔。
南街,南街被烧,她家不就是租住在南街吗?
海棠心跳如鼓,哆嗦着手捡起笔,放进笔筒,强自镇静,对着武大道:“武叔,我今日要请假一天”
武大正火烧屁股般清点药单子,听了海棠这话,眉毛都要跳起来:“啥,海棠啊,这节骨眼你给我添啥乱子啊?”
刘秋娥手忙脚乱捡起掉在地上的抹布,急着插嘴道:“海棠啊,你还是别走啊,这么多药单子,我和你武叔,要整到明日去啊?”
海棠现在是自由人,留在这帮忙完全是情分,武大不敢说重话,刘婶子更加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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