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依然记得陈玉辉说这一句话时的音容。
暮色四沉,兵士端上晚饭。陈玉辉将何琛留下一同就餐。何琛应了,但亦不敢越礼,在下首立了,待陈玉辉入座,自己方才坐下。
送菜的是个中年兵士,面目不大熟悉,手脚倒还利落。最后一盘是红烧鲤鱼,厨子加意奉承,鱼身足有一尺来长,炸得金黄酥脆,上面浇了汤汁,夹杂了绿白相间的葱花,头尾完整,十分鲜美。
盛鱼的木盘甚大,那兵士端鱼之时,手也不禁一滑,淋淋漓漓的汤汁眼见就要泼洒出来。陈玉辉是个x_i,ng子平易的,便伸手欲扶。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那兵士猛一抬首,眼里j-i,ng光暴s,he,伸手竟从鱼腹中抽出一柄短剑,出手如电,直向陈玉辉胸前刺去!
这一剑快、准、狠三者兼而有之。这貌似寻常的兵士竟是一个高手!何琛虽然近在咫尺,然而那兵士实在动作太快,救助不及,不由惊呼出声。
陈玉辉一声冷笑,不避不闪,那短剑刺破他胸口衣衫,却是再难刺入。随即他左手倏出,食中二指搭住短剑剑身,用力一扭,剑身竟然断为两截!
那兵士一击未中,又失了兵刃,他应变也甚快,随手将半截短剑一抛,疾退一步,三只钢镖脱手而出,与前番不同,这三只镖不向胸腹,两只奔双目,另一只则向额头而来。
一旁何琛已是抽出腰刀在手,见钢镖来得迅急,匆忙间挥刀一砸,直激得火花四ji-an。两只镖被砸飞,他虎口也被震得生疼。心道:“这杀手力道好大!“
但是这最后一只镖却砸不及了,陈玉辉将头一闪,那只镖直钉到窗棂之上,入木三分,犹自颤动不已。同时他脚尖一踢,方才落地那半截短剑倒飞而出,这几下动作疾如星火,那杀手躲闪不及,正中胸口,摇晃两下倒地而死。
陈玉辉拍一下手,意态闲缓,“这人身手倒也罢了。”
何琛惊魂未定,“将军,您可曾受伤?”疾忙上前查看,原来陈玉辉在外衣之内,又穿了三层牛皮软甲,莫说一柄轻薄短剑,就是刀枪等物,也轻易难入。
稍缓过神来,何琛又想到一事:“这个刺客身手实在了得,不知可就是那传说中的杀手清明雨?”
“不是。”陈玉辉缓缓摇首,“清明雨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人并未经过易容,年纪显不相符。”
何琛奇道:“将军您怎知道?”随即恍然,“将军表面上若不在意,原来一切早已调查预备好了!唉,其实不说别的,单将军这副身手,又有谁伤得了他?”又想:“只将军这份气度、谋略、武功,我何琛不知什么时候能赶上他老人家。”不由暗自惭愧。
另一面,亦有许多事情未曾查明,比如这杀手如何混入?厨子是否又有干系?何琛立即火速派人下去查问。他又不放心,加了双倍警哨,自己守在定国将军外房,直至夜半更深,疏雨打窗,方才朦胧睡去。
这一夜陈玉辉亦是睡得甚晚,原因却是大为不同,他自随身行囊里捡出一个手卷,展开细看了半晌,方自上床安歇。
那手卷甚是陈旧,但保存尚好。上面画了七名青年男子。年长的不过三十,年少的不过十五六岁,各自风采俨然,其中一人面目,宛然便似少年时的定国将军。
第二日凌晨,何琛起得颇早,漱洗方毕,一个传令兵急匆匆的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定国将军麾下,治军极是森严,何琛大是不悦,斥道:“出甚么事了,这样大呼小叫!”
那传令兵缓过一口气来,又闻得这声斥责,方才镇定几分,道:“大人,自京师里押来那一批粮草,原来竟是在三日前被人烧得一干二净!那人还留了张字条,道是甚么清明雨……”
何琛也不由大惊,想到昨日定国将军言语,忙道:“你随我来。”带了那传令兵,便向内室走去。
房门并未锁,何琛微有诧异,但不及多想,一脚踏入房门,道:“将军,您可……”一语未结,后半句硬生生堵在嗓子里,身子便如钉子钉在地上,再动弹不得。
室内桌几整齐,一切如常,定国将军陈玉辉卧在床上,神色似悲似惊,一只淡青色削薄匕首刺入他左胸,直穿透三层牛皮软甲,血渍染红大片,已是气绝多时。
门外一阵清风吹过,一张字条轻飘飘自桌上飘落,上面只写了十四个字,字迹亦算不得十分端正:
“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
灞桥折柳送别,正是风雅之事。
当此时,恰有三个青年人在这灞桥之上。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当是送行之人,也只简单话别了几句,另两个年少些的便打马而去。 但没走了几步,这两人中一个穿淡黄色衫子的便停了脚,回向灞桥而去。他同伴并未追赶,只在原地勒了马。
那送行的青年还未走,手中尚执著一根柳枝,见他回转,倒也诧异,想一想自觉豁然,遂笑道:“是问阿绢的事么?”
那穿淡黄的年轻人下了马,笑嘻嘻的却不答话。此刻看去,他身形不高,生得颇有些单薄,单看其神态动作,倒象个少年模样。但是眉目之间,十分憔悴。一头长发用一条灰色带子束了,在风中微有散乱。
那年长青年又道:“本来你、我、南园,阿绢四人一起长大,情分分外不同。但她与我们身份差距甚大,又不懂武功。你和南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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