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狗不需要喝水。”贺忻靠在床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李言蹊只好重新坐回去,“你初三那会参加马拉松市联赛,沿着观光景点跑步,那天下了大暴雨,好多人鞋子都跑掉了,场面特别壮观。”
贺忻声音哑哑的,“对,当时我光顾着笑,后来自己鞋子也飞了,最后光荣得了第一,还是踩在垃圾袋上领的奖。”
李言蹊听到垃圾袋三个字表情微微有些嫌弃,洁癖犯了特别想进去洗个脚。
贺忻垂着眼睑说,“那是我加入校体队后参加的第一次市比赛,虽然赢得特别狼狈,但跑完了全程,觉得没白来一趟。”
“是挺伟大的。”李言蹊说,“那么长的路程还拿了第一名。”
“伟大吗?”贺忻轻轻笑了一下,闭了闭眼,“有些人却觉得非常丢人。”
李言蹊沉默了一分钟,也没有怎么拐弯抹角地避讳这个话题,“你爸爸吗?”
贺忻闭上的眼睛睁开一半,睫毛抖了两下,“嗯。”
不过他很快就又笑了起来,语气变得毫无所谓,“反正不管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丢人,我得改名不姓贺才能遂了他的意。”
李言蹊不清楚贺忻家里的事情,他也不想随便窥探别人的伤口,贺忻在外过得潇洒自由,从不表现出一丝弱势来,但他知道他只是用无所谓来掩盖内心真实的情绪,在生病的时候冷不丁没护住这张面具,堪堪露出一个脆弱的角,所以这会儿他表现的坚强并不一定是坚强,他说的没事儿也不一定是真的没事儿。
“诶。”李言蹊把椅子搬近了些,“你有的没有的说了那么一通,要么累了乖乖去睡觉,要么说点你真正想倾诉的。”
贺忻盯着玻璃杯,聚焦不太灵光的眼珠子却黑沉沉的,他张了张嘴,感觉有好多话要说,却发现那些东西经年累月地积在心间,都堵成一块动也动不了的大石头了。
“说吧,我听着。”李言蹊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有着故意压低了的温柔气息。
“我......”贺忻侧过脸,握了下拳又松开, “我曾经跟你一样有个弟弟。”停顿的时间有些长,贺忻没有移开目光,“但是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故事其实很简单,费不了多少口舌,贺忻用旁观者的语调淡淡地叙述着,一个不像家的家,一对不像父母的父母,他从渴求温暖到冷眼相看父亲出轨,咬牙忍受母亲的殴打,他背负了一段让他拼命逃离的绝望的过去。
“如果我当时没有反抗,我弟说不定不会死。”贺忻说,“我推了我妈,让她撞到了桌角,流了一地的血。”
李言蹊没说话,坐在床沿看着他。
“从那以后不管我妈怎么打我,我都不再反抗了,因为那是我欠她的,我必须清醒的接受她的责骂,她的恨,她变态扭曲的爱,日日夜夜为当时的一时冲动忍受煎熬。”贺忻把手枕在脸上,声音放得很轻,“可是你知道吗?我害怕。”
“我家那么大的屋子,永远都是空空荡荡的,小时候我从客厅走到房间要花三分钟,要走三十二阶台阶,要跨一百六十步,后来长高了一点,我只要花一分钟,跨一百步就能逃回去把自己关起来,但我发现这并不值得我庆幸,因为不管怎么样,客厅和房间就只有我的影子,孤零零的待着。”
都说世上的一切悲欢并不相通,但李言蹊却在此刻或多或少能感同身受贺忻当时的痛苦。
他无法言说的害怕,他拼命挣扎却怎么都跨不过去的苦涩,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或许已经痊愈,或许早就结痂,却掩盖不了既定的事实,他是一个被抛弃的傀儡,被生活这双手拉扯着长大,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李言蹊不太会安慰人,想了很久才伸手捏了捏他的肩。
“痒。”贺忻低头缩了下脖子,“你的手好冷。”
李言蹊在他脸上碰了碰,“是你又烧起来了。”
“我不想睡觉。”贺忻闭了闭眼又睁开,“睡着了就做噩梦。”
李言蹊说,“那我给你唱首歌你再睡?”
贺忻揉着太阳x,ue,“你们学霸的审美我不能苟同。”
李言蹊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要唱什么?”
贺忻咳嗽了一声,“肯定是关于狗的。”
李言蹊一脸看破不要说破的眼神瞥着他,贺忻扯开被子拍了拍空着的床铺,“我想降降温,你靠过来一点。”
李言蹊楞了一下说,“我是冰雕都不管用,说真的,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去趟医院。”
“我不要。”贺忻嗓子沙哑,“我讨厌医院。”
李言蹊回头就看见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看,他晃了神导致历史重演,他猝不及防被人拽了个正着,然后跌到了贺忻的床上。
“我c,ao。”李言蹊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罪魁祸首得意地哼了两声,然后用胳膊把李言蹊的身体压下去。
“乖乖躺下。”
李言蹊沉默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生病了还这么野蛮的家伙讲道理,只好自认倒霉拉好被子,把脑袋凑到枕头上枕着。
“你唱吧。”贺忻闭上眼,往他身边挤了挤。
李言蹊清了清嗓子,手在膝盖上打着节奏,“门前大桥下,路过一群狗,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汪汪汪汪哪只狗最帅,一定就是那贺丧狗,贺丧狗最帅。”
贺忻闷闷地笑了起来,“我c,ao,李言蹊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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