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姜宵就是在这样好的天气下独自一个人住进幸福树私人医院的。
这里非常不像个医院,倒是像度假村,山清水秀空气清新,一人一间的病房漂亮宽阔豪华,要什么有什么,医生护士又很专业,讲话也好听,若是按照姜宵以前的习惯,他一定要给这间私人医院打个五星好评,噼里啪啦写上不下五百字的彩虹屁以资鼓励,最后还要表示谢谢招待下次有机会还来。
可惜这所收费很贵服务很好有口皆碑的私人医院并不上任何评分app,要不是有朋友介绍,姜宵拿着钱也进不了这里,他这辈子大概也做不了什么回头客了,出这所医院的时候,基本也就是横着出去了。
白血病晚期,真倒霉。
姜宵今年才三十三岁,拿到结果的时候,他是不信的,但身体上的病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辗转换了几家医院,测出来的结果都一样。
他就剩下半年,最多。
幸福树这所私人医院确实医疗水平不错,但姜宵这种情况基本上救不回来。他住在这里,除了最后抢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之外,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最后一段时间能过得好一点,算是临终关怀。
他以前没病的时候总是很忙,生活少不了忧心,二十来岁仗着自己年轻,谈生意的时候喝酒熬夜什么都是平常事。而且前段时间事情颇多,于是身体不舒服精神不振也忍着,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负责他的柳医生人讲话很温柔,轻声细语地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最后说,如果有访客的话提前说一声就好,医院会专门去接的。
“不会有访客的,”姜宵微笑着道,“认识的朋友,我来之前都见过了。最后这段时间,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如果有任何人问起我,就说我不在这里吧。”
他礼貌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对小虎牙,因为这段时间瘦了一些,眼角的皱纹也不明显,显得苍白的脸也年轻许多。
姜宵是那种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就说话的这段时间,也能够看出脾气和心态都很好,这样的人,理应不会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这样孤独。
柳医生自然表示理解,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家庭的,就算不提朋友,爱人和孩子也不来看一下吗?
但她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心里有些猜想,也没说出来什么。
医院里住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总有自己不愿意说出来的苦。
幸福树真的是个好医院,即使救不了他的命,但是能竭尽所能降低姜宵的痛苦。他在这个时候才能闲下来,在病房里慢吞吞地看了二十集肥皂剧,可惜现在医院不给他吃薯片和小龙虾,否则姜宵还能更高兴一点。
病房的床很软,他就着电视剧的声音睡着了。
姜宵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睡觉,也不认床,晚上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就如前段时间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
那天,他刚从医院拿到检查报告。刚巧柳江工业园管委会开年度会议,向来准时的姜宵罕见的迟到了。
他明显有点魂不守舍,进会场的时候被工作人员要邀请函,他脸色苍白,习惯性笑了一下,愣在原地七八秒,然后手忙脚乱地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材料递过去。
“先生,这不是邀请函,”年轻的工作人员态度还是很好的,从旁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您看,这是病例本。”
姜宵这回愣了更长时间,他把病例本拿回来,上面柳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标志晃得他脑袋痛。
他在文件夹里翻来覆去也没找到那一张邀请函,不过还好会场有人出来,那恰好是姜宵熟悉的朋友,两个人的厂子离的很近,如今也认识十来年了。
“姜总哪里还需要什么邀请函?你新来的吗?怎么人都不认识?”那人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把姜宵拉了起来,“你呀,进不去怎么不叫我?”
会已经开了一半了,姜宵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在最后面,带他进来的朋友姓苏,姜宵一般称呼他为苏老板。
苏老板也看出他状态不太好,问了一句:“脸色这么差,和家里吵架了?”
姜宵摇了摇头。
“别嘴硬,”苏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家里也不同意你直接卖工业园的地吧?”
姜宵手上的一家制造厂已经开了十来年,生产毛巾毛拖鞋这一类日用品,厂子有百来工人,前些年风光时候产值过亿轻轻松松。但到了最近几年,柳江市产业转型的呼声越来越强烈,这个工业园位置又很好,上面打算打造成高新产业示范区,里面的工厂要不顺应政策转型,要不卖掉厂房转移到远一些的地方。
姜宵那个制造厂确实属于低端产业的一种,他错过了转型的机会,现在利润越来越低,支出越来越高,他日渐撑不下去也是事实。
但厂房那块地是姜宵的,他接手的时候地还不值钱,就顺手买了。
苏老板就不太理解姜宵卖地的行为,这产业园是重点项目,姜宵又不缺钱,留在手里每年收租能收百万,它不香吗?
姜宵听着他说,手里捏紧了文件袋,那里面放着他今天刚拿到的检查结果。
“还是卖掉吧,留着没什么用,”姜宵道,“……我没多少时间了。”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声音细微地几乎听不见。
其实前面的手续都差不多了,他今天来配合走最后的流程,对方公司和园委会的态度都很好,给钱给的也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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