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辈,今日我来见您,是想说一下退婚的事。”
俊秀的年轻人低眉顺眼地跪在菩提树下,仪态恭谨。
他长了一张很锐气的脸,从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与华丽贵气的袍子上能看出,他一定出身一个显赫的神族。
但此时此刻,他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一丝都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这是一处云朵涌动的雪原,满眼的白中,只有这颗菩提树苍翠碧绿,参天直上,成了这苍茫天地中唯一的颜色。
与之相对的,是菩提树直指的黑夜与银河,最近,也最亮的一颗星星名为“明行”,正是树上那人的星位。
一片粉白的衣袖从树上垂下来,跟着垂下的还有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那手里握着一封朱红的婚书。
“我能问一声为什么吗?”
容仪本来倚在菩提树枝上,听了这话后,从树梢跳下,落地时风轻轻拂过,衣袂翻飞。
他身上有一种逼人的漂亮与英气,如同黑暗中陡然升腾的烛火光芒,刺伤人眼。
年轻人仍然不敢看他:“是晚辈辜负,承受不起明行的喜欢。”
“是因为传闻中,我只吃练实与醴泉么?我早已说过,像蟠桃那样普通的果子,我也可以吃,而且吃得很欢喜。”容仪说。
年轻人脸色有点苍白:“不是。”
“还是因为传闻中,我只睡昆仑梧桐木的窝?我也早已说过,金玉的床,我也可以睡得很舒服。”
年轻人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些:“不、不是。”
“又或者,怕我提价值太高的婚房么?我虽然住惯了我的凤凰殿,像玉帝凌霄宫那么小的宫殿,我也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年轻人的表情接近裂开:“也,也不是。”
容仪认真思索:“那么我也找不到理由了,我很喜欢你,很希望你能愿意养我这只凤凰,也为这件事做了很多准备,你能说说退婚的理由吗?”
年轻人憋了半天:“我也很喜欢前辈,希望能够与前辈成就良缘,只是我们家族人商量过了,觉得我们家族的传统是要束发,而前辈喜欢散发或者半束发,我们不合适。”
容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一直喜欢散发,拿个玉冠松松地挽着,散漫而自由,长发乌黑如墨。
在梵天,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这样任性的尊者——出行不用法相,清规戒律不必守,看上谁了,也是直接捉回来欣赏,顺便再询问一下要不要成个亲。
一般人都很配合他,他也觉得很满意。
只是,这已经是他第三十六次被退婚了。
送走年轻人后,容仪正在郁闷,忽而有一条小龙从云里游过来,跟他禀报了一声:“明尊,佛祖请您去一趟明王殿。”
容仪觉得有点稀奇——他来梵天上百年,懒得应卯,基本从没去过明王殿,佛祖也没怎么管过他。
“我有任务了么?”他眼巴巴地问道。
小龙用爪子挠了挠肚皮:“我也不知道,总之,您先过去吧。”
明王殿里燃着檀香。
佛祖对他招招手:“凤凰,过来。”
容仪化了原身飞过去,盘旋在佛祖座前,团成一团,漂亮轻软的羽毛都耷拉了下去。
佛祖摸了摸他的翅膀。
其余九大明王在侧,兴许都听说了他又双叒叕惨遭退婚的事,都笑吟吟地看着他。
一位明王安慰他:“会有更好的人。那年轻人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前日我们看你还想耗费心力去问上古因果铃的做法,想要从此替身边人承一切因果,还好你没做,不值得。”
另一位明王问道:“凤凰,这次退婚理由是什么?”
容仪团着一动不动,很沮丧。
殿内一条点灯的小烛龙代替他回答:“因为凤凰明尊喜欢散发。”
“那还好。”
刚刚发问的明王唏嘘了一下,“上次那个的退婚理由好像是凤凰睡觉喜欢左螺旋盘着,而不是右螺旋盘着……”
容仪换了个方向团起来,声音有点低落:“上次那个是龙族的,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龙族都要右螺旋盘起来睡觉。”
明王们都笑了。
佛祖也笑了:“容仪,这也是我今天要你过来的理由。这三十六个都不适合你,或许我可以为你推举第三十七个。你意下如何?”
容仪愣了一下:“佛祖,你怎么也干起媒人的事来了?”
周围一片寂静。
整个梵天,也只有容仪一个人敢这么对佛祖说话。
佛祖却不以为意:“明行,你讲做媒,我们叫结缘。”
容仪又愣了愣:“可我……”
佛祖摇了摇头,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他拈花一拂,一个画面出现在容仪面前——
巍峨佛塔上,一身玄色法袍的国师垂眸负手,乌青的剑牢牢地握在手中,抵在灰白的砖石上。
这国师有一双幽暗的、宝石一样的绿眼睛,带着森然冷意,仿佛能看穿一切。
他单是站在那里,已成为一道冷峻的分界线——身前,是姜国国门,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身后,是姜国的熙攘街道,流动的灯火与喧闹。
容仪眼睛亮了。
他一直都不喜欢来梵天应卯,因为懒得看那些和尚们的光头,也懒得看那些严肃板正的做派,安在那么多好看的脸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是这个有头发的俊和尚,好像和其他和尚都不一样。
这个国师要格外俊俏一些,超过他之前所见过的所有俊和尚。这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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