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哪里?为何我总是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你?
伊莎贝拉将身体推离床柱,站了起来。她经过放着两杯牛奶的矮几,赤脚踩着地毯,走到合拢的天鹅绒窗帘前面。她找到悬挂鹅黄流苏的拉绳,窗帘的轨道打造精巧,滑动起来几乎没有声音。两层银灰的幕布分开,整个学士营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眼前。
她身处附近最高的一栋建筑,放眼望尽是矮胖的砖石楼宇。砖楼沿着规划齐整的碎石小路向远方辐射,仿佛一层层灰黑的涟漪。它们整齐划一的砖红瓦片蒙着一层灰雾。外面正下着雨,雨线很细,几乎听不到滴落的声音,但它令视野模糊不清,仿佛恼人的白内障一般挥之不去。
伊莎贝拉喜欢夜色,她曾经无数次推开黑岩堡公主塔的高窗,欣赏城堡静谧的夜晚。故乡是一个沉睡的国度,入夜之后,塔楼石窗里的灯光稀薄朦胧。夜是一个巨人,奥维利亚创造的萤虫之光仅能在它辽阔的皮肤上留下些微点缀,但帝国却完全不同。学士们的楼宇中放射出辉煌的光亮,照亮夜之巨人的脸庞。浸润雨色的地平线远方,一团一团璀璨的光球连缀成线,似乎要将夜幕灼透。
我身在一个伟大强壮的国度。伊莎贝拉阖上眼。帝国国力强盛,更可怖的是,她的国民也如她一般强大。克莉斯是我见过最英勇的骑士,而她只是帝国一名普通的尉长而已。
夜雨之中,仍然有人纵马奔驰。战马化作一道深黑的直线,笔直穿过雨幕,踏水奔来。从伊莎贝拉的角度看来,马背上的骑手几乎趴在了马鞍上。他一定是一位学士,或者至少是研习秘法的准学士,伊莎贝拉盯着来人的长袍想。他穿了一套秘法师的灰蓝棉布长袍,肩膀被雨浸湿,显出两团深蓝近黑的痕迹。骑手也在看她。他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伊莎贝拉脸上。伊莎贝拉瞥见他绀蓝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身着低胸睡裙,与陌生男子对视。她顿时慌乱起来,匆忙躲到厚实的天鹅绒窗帘后面。
他是谁?拉里萨大学士的学生?还是亲随?深夜造访单身女贵族的住处,对于学士们来说也是稀松平常的吗?或许只是我见识太少罢了?
伊莎贝拉伸出食指,偷偷将窗帘分开一道窄缝,窥探到访者。他已经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拎起挂在鞍侧的马灯。伊莎贝拉注意到他举灯的右手。他的袖袍被撕去一大块,袖子内侧缝制的口袋翻出来挂在外面。晃悠的布口袋让这位年轻的秘法仆人看上去很是狼狈。也许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他举袖擦了擦额头,快步走向前门。他红金的发顶很快消失在屋檐下,金属环叩击木门的声音响起来,男子的嗓音听上去比敲门声还要急切。
“大学士,拉里萨大学士。玛雅女士,您在吗?快开门,我要去见大学士,大卫学士派我过来的,出大事了!”
夜深至此,究竟是什么事件,重大到需要惊动大学士?莫非是战事?伊莎贝拉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她甚至没听到开门的动静,但男子显然进了门,他的声音渐渐模糊,伊莎贝拉隐约听到他提到“神官”,木门随后哐当合拢,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108章孟菲大神官
学士营地的会客室里挤满了人,潮热的空气拥堵在喉管里。伊莎贝拉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偷偷往窗边挪了挪。房里的大人物太多,没人注意到身着猎装的她。伊莎贝拉暗吁一口气,视线越过波样起伏的细纱窗帘,投向室外。
眼下她应该身处学士营地最大的一间会客厅,至少屋里客人的身份理应得到如此待遇。这栋三层高的砖石楼宇是营区第二高的建筑,从它拱顶的落地窗望过去,正可以瞅见昨夜在大学士房里看见的笔直碎石路。那条宽阔的灰白马车道直通营区外,虽然它并非洛德赛的帝国大道那般规整阔绰的标准帝国式样,却也比奥维利亚许多城堡的大街宽敞了,最起码,停下大神官金光闪闪的轿子绰绰有余。
连绵的雨水在破晓时分总算停了下来,但天际依然朦胧不明。远方的地平线灰蒙蒙一片,空气又潮又热,若是顷刻间再次大雨倾盆也毫不奇怪。太阳仿佛失踪了一样,伊莎贝拉甚至记不清上次享受它的晖光是什么时候。天阴沉沉的,大神官的金轿子却施过魔法,隔着这么老远,轿顶璀璨的金光仍教伊莎贝拉眼花缭乱。她别开视线看向地面,轿子旁的水坑里也满是金光,似有金箔沉在水底。
音调古怪的神乐钻过虚掩的玻璃窗,传入室内。为质以来,伊莎贝拉听过不少帝国风情的曲子,但眼下神官们吹奏的完全不同。居住黑岩堡时,她拜访过守望城的月神庙不知多少回,从未听过这一首。吹奏的神官披着象牙白的纱袍,双手捧着一柄造型古怪的长管乐器。乐器顶端竖有五根参差的指状金属小管,小管同样漆得金光闪闪,它的底部连有淡黄的碗状基底,从那半高的碗中伸出一根粗长的圆筒形吹口。精瘦的神官将整个嘴塞进吹口里,腮帮浑圆,吹得青筋暴起。那乐器发出一阵阵呜咽似的的哭声,夹杂在神圣恢弘的神乐里,让伊莎贝拉很不舒服。她别过头,不愿再忍受金碧辉煌的神官队伍。
“你听到的是苦乐,大神官规格第三高的落轿曲。”倚坐在樱桃木椅子里的绯娜为伊莎贝拉解释。帝国的公主今天也穿了裤装,她油亮的黑皮高筒靴上绘有含蓄但精美的紫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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