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中又出现了一扇门,她将手里的东西丢下,猛然冲了上去。
临原郡主睡在大火里,面容仍旧是十分安详的,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躺在她怀里,数支箭穿透了她的身体,浑身是血,面目可憎,神情却十分轻松,甚至有一丝释然。
她退了一步。
这是她自己。
这是她前世死后的模样。
原来我死的时候,这么轻松吗?
我以我的命,偿还了我欠下的。
我为燕家打下了不世爵位。
我应该……她向着火焰烧起的地方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
——清月。
燕赵歌猛地惊醒。
大火燃烧的声音犹似在耳边,空气却是微凉潮湿的,细微的雨声透过帷帐钻了进来,还有模糊不清的低声交谈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燕赵歌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在黑暗里坐了会儿,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只为了护住燕宁越而没能抓住燕宁盛的手,一直到额上的汗变得冰凉,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她前世长久以来的梦魇,若不是死了一回,偿了命,她仍旧会现在里面,无法自拔。只有在长公主身前,她才会觉得她还是她自己,而不是背负着三条性命,为了燕家活下去的躯壳。
按了按发痛的眉心,燕赵歌起身,将外衣套上,用火折子点了灯。
梦里也是长公主的声音唤醒了她。
“不知道阿绍现在在做什么。”她低声喃喃道,想到长公主时心中涌上的些许暖意驱散了梦里的茫然无措,感觉踏实了许多,过去再怎么也好,都已经是过去了,她现在也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燕王。
见内账点了灯,季夏隔着帐子问了一声:“君侯,要用些饭菜吗?”
燕赵歌感觉到肚子里空空如也,自然应下。
季钧端着煨好的饭菜过来。
“季峥还没回来?”
“刚才回来了,一身都是湿的,我让他去换衣服了。”季夏道。
燕赵歌没什么胃口,但多少还是吃了点儿垫垫肚子。
等季峥换好衣服过来,她就将筷子往边上一放,还热着的饭菜推给季峥,道:“吃一些,边吃边说。”
季峥点点头,一边吃一边道:“宜川城没了,半座城都塌了,剩下的半边不知情况如何,得等大水退了才能去探一探。前一回堤坝垮了,就有不少百姓遭灾,大部分都逃到旁的村子乡县里去了,还有些心存侥幸的留在城里,这回就没了。”
燕赵歌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虽然知道可能性渺茫,但她还是问道:“就一个也没活下来?”
“有一个活下里的。”季峥道:“是个孩子,他爹娘兄弟上次起水的时候都死了,他被托到树上抱了一夜,才活下来。没地儿可去,就又留在城里了,这次涨水的时候他在山上,又捡了一条命。”
“孩子现在在哪儿?”
“我把孩子托付给一户人家了,留了些钱让他们暂时照看。”
燕赵歌思量了一下,问道:“有探查到什么消息吗?”
“有。”季峥细细说了探到的消息,这消息还就是从这侥幸活下来的孩子身上得到的。
这孩子姓张,刚过八岁,没有大名,因为在家里行六,旁人就叫他张小六。张家在宜川县算是个富户,是专门开山采石料的,听说当年世祖皇帝建宜川城的时候采石料的人里就有张家人,张小六的爹尤其擅长炸山采石料,手艺十里八乡都出了名,也为了壶口堤坝的石料出了不少力气。
张小六年岁小,没听过堤坝决堤是个什么声音,但他听过他爹炸山的声音,碎石块稀里哗啦地飞,耳朵都被震麻了,脚下也要抖三抖。第一次决堤的时候他睡得稀里糊涂地就被他爹托到树上去了,没能听清楚,但第二次的时候他在山上,是醒着的,那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在从破口汹涌而出的巨大水声之前,有一声像极了火薬的巨响。
“但连宜川城都被冲垮了,找到火薬痕迹的可能性不大,您没必要再去看了。”季峥道。
说是这么说,但燕赵歌还是想去看看,前世的经历令他总是想亲眼去看一眼,不然就是放心不下。不亲自去督促一下,天知道底下的人会做成什么样子,十成的差事只做了七八成都是值得夸赞的了,最怕的是只做了两三成应付了事还觉得自己做出了一番功绩的。
“季夏,你和季峥在这儿守着,我和季钧去看一趟。”燕赵歌吩咐道:“我尽量快去快回,若是天亮我还没回来,按我们说好的,开仓放粮,粮食一粒米都不能少。”
季峥想劝她却劝不住,要是能劝住燕赵歌就不会在这儿了,连长公主都阻止不了她,他们能做得就只有将人看好了,别一失足掉到水里去。
正说着话,守在外头的季钧进来递了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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