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我是不靠这功名吃饭,中不中贡士,我且无所谓。旁人呢?”谢团儿咬牙道。
“也未必就是这样,咱们这不是猜呢?”衣飞琥哄她。
“那就不要猜。”
谢团儿倏地转身,朝着百里简的方向走去,吓得衣飞琥连忙追上她,不迭劝道:“你别乱来呀谢谢,这时候咱们都在风口浪尖,千万不能恣意行事……”
“你当我傻呀?”谢团儿嗔他一眼,“咱们先找百里神童打听消息,若真是因商女之故落榜,我就进宫找皇爸爸哭——他老人家亲自进墨库搜落卷,咱们只要哭就行了。”
“嗯。”衣飞琥噎了噎,“你……学坏了。”
谢团儿假惺惺地瞥他:“我跟谁学坏的?”
——但凡坏了事就去哭二哥的人是谁?
衣飞琥摸摸鼻子。
——我呗。
※
谢团儿摘下腰间玉佩,叫身边狄女给百里简送去,百里简见了大吃一惊。
她那枚玉佩很特殊,是一支雕刻得极其小巧的玉笔,短短憨憨的模样,非常可爱。笔端是一圈非常细小的环蝠底纹。太平礼集颁发天下之后,这种环蝠底纹被特许赐予崇慧郡主使用。旁人是不许用的。
这种规矩是宫内秘禁,也就是说,宫器禁旁人使用这个纹样,俗器不禁。
谢团儿的玉佩当然是宫器,有这么个纹样,百里简立刻就认了出来。
——尽管还未册封公主,皇帝已经在慢慢地抬崇慧郡主的身份了。
百里简与围在身边的诸生客气了几句,赚了一票高山仰止、平易近人、百里神童好风采等等好感,立马就跟着那男装打扮的狄女去了谢团儿落脚处。
“大郡主,世子爷。”百里简施礼。
谢团儿起身还礼,对百里简十分客气:“小简。”
这称呼让百里简有点别扭,然而,谢团儿是衣飞石的弟媳妇,他与衣飞石情分格外不同,这些年来也就默认了崇慧郡主的刻意亲近:“郡主唤简何事?”没有自称下官。
“小简这么聪明,不知道姐姐找你何事呀?”谢团儿拿折扇敲他的脑袋。
衣飞琥连忙把百里简抱着挪到另一边,叫百里简在茶舍长长的板凳上坐下,一边给百里简揉脑袋,一边责怪谢团儿:“你说话就说话,敲人家脑袋做什么?百里神童的脑子可金贵着,敲坏了你赔?”
百里简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说道:“郡主,这……也不能保您上榜呀。”
“不叫你保上榜。”
谢团儿将折扇放在茶桌上,咔一声冰冷的脆响。
“我知道临入闱之前,你被皇爸爸一道圣旨赶出了贡院。”
“我记性还好,五篇史论,三篇策论,七道经义题,我都记得自己写了什么。如今我一一吟诵给你听一听,我这卷子,够不够入贡,是不是比如今张贴在墙上的某几篇更好些!”
百里简苦笑道:“郡主,您不必背诵了。”
他是礼部左侍郎,负责今科所有女考生的考绩录入和复核,所以,他知道问题在哪儿。
“这其中的难处,您应该知道。”百里简道。
“我知道。”
“那您又何必非要在此时要一个公道呢?您是……郡主,纵然入贡,也不可能入仕。”
百里简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如今时机还不够成熟,让商女入朝阻力会很大,不要在皇帝欲立嗣女的此时节外生枝,另立强敌,“二十年前,便是男子从了商籍亦不得考取功名。陛下登基之后,求才若渴,方才准许商籍、奴籍、外籍考童生试……”
谢团儿反问道:“现在是二十年前吗?”
百里简叹了口气:“您是拿定主意了?”
“没有。”谢团儿干脆地否认。
百里简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恩公的弟媳妇真的好大一个麻烦。想想圣人一旦山陵崩,自己以后就要在这个女魔头手底下混饭吃,百里简就有些生无可恋,只希望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简弟弟。”谢团儿给他斟茶,“劳你给姐姐问一问,阅卷时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一开始就黜落了,还是张榜时划了名字?这么大的事,闹闹清楚,姐姐才好去找圣人要公道,对不对?”
“——除了姐姐的卷子,还有谁被欺负了?”
百里简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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