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督帅,展江部疾行后撤三十里。”
“禀督帅……”
衣飞石没有命令骑兵行动。
他必须确认展江率部退到一个对己方安全的距离之后,才会率众进攻。
“禀督帅,晴方县流民大举出城,西向而行。”
衣飞石起身在舆图前看了看,晴方县往西是飞云城,再往西南就是河阳郡首府尚阳城。
他没有听事司那样直接接触白家内部的探子,不过,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探子。
白崇安不可能永远偏安一隅,留在晴方县坐以待毙。守备军围城确实为他争取了时间,也实实在在地把他拦在了晴方县内。现在展江率部撤退,包围晴方县的关卡就没了,白崇安不趁机突围,难道固守晴方县?那地方根本守不住。
但是,他没想过白崇安会直接往西边走。
守备军突然撤退本就反常,有经验的将军都不会随便乱跑,很容易一脚踩进圈套。
如果是衣飞石来指挥晴方县的书生流民,他会先取道荣安县,那座城虽然不好打,可里边有个常备军械库,而且,荣安总不会比尚阳城更难打。打下荣安之后怎么办?衣飞石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会指挥流民攻打荣欣县,那边有个粮仓——当然不是为了养兵,而是糊弄流民。
等流民抢入荣欣县吃饱饭之后,衣飞石就会丢下这群书生流民逃之夭夭了。
——带着一帮子只会动嘴皮子指点江山和只会挥舞锄头左右都分不清的农民,对抗衣家轻骑?
衣飞石觉得最好的方案就是逃跑。
荣欣县距离西岭只有不到二十里,他带着流民攻陷县城之后,立马更换衣袍身份往西岭一扑,有流民做掩护,衣家轻骑也不会那么早进山搜查,只要提前四五天进山,这条命就保住了。
在衣家轻骑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带着农民书生去打尚阳城?纯属脑子有坑。
衣飞石重新躺在行军床上闭目养神。
只要展江退得远一些,白崇安根本不是问题。
若是展江真的有问题……这个设想让衣飞石心情有点不好。
三千轻骑在手,西河三郡之内,衣飞石不惧怕任何人。哪怕展江想和他干仗,也就是他想想用个什么姿势从展江部尸体上碾压过去的问题。
他之所以觉得忧虑,是因为他先前的目光都放在了河阴郡上,放任了白崇安几日。
哪晓得一个眨眼不小心,河阳郡掉了几个县不说,白崇安还啸聚起万数流民。这要是展江和白崇安早有勾结,他这几日的放任就是失察之罪。
有罪当罚,衣飞石也不是扛不起事的人。
然而,国法之外,还有私情。
旁人于皇帝有私,多半都要仗着这一点私情逃过国法的严惩。
衣飞石不一样。他和谢茂的“私情”让他更加无法面对自己的错处。相比起削爵降职申斥公事公办的责罚,去皇帝跟前罚跪认错解释更让衣飞石难过。
那种“对不起,又让陛下失望了”的心情,比什么严厉责罚都煎熬。
所以,衣飞石由衷地希望展江聪明一点,识趣一点,老老实实地退到一百二十里,不出幺蛾子。
“禀督帅!展江部疾行后撤六十里,不曾扎营,举火夜行,继续后撤!”
“斥候不得放松警惕。”
六十里,一日行军的路程。在衣飞石看来,还远远算不得安全距离。
——尤其是面对号称“泥潭”的夏侯系兵马。
衣飞石的兵马养精蓄锐,衣飞石也稳稳地待在营中,听斥候传来的各方面消息。
一个对时过后,斥候来报。
“禀督帅,展江部疾行后撤一百二十里,不曾扎营,继续后撤!”
此时衣飞石已经命令部卒拔营,闻言笑了笑,说:“好。”
他一向不是护食独行之人,展江既然这么懂事,他吃了一口肉,自然不会介意分汤给展江喝。
功劳这东西,分一分大家都有,皆大欢喜嘛。
衣飞石领兵出发之后,骑在马背上奔出去一段,突然想起不对啊!
从前分的是文帝和孝帝的功勋奖赏,那记功册子上多报一个少报一个的,就是主帅分润一二的墨迹。反正花的是朝廷的银子,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现在分的赏银……那是陛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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