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有大夫人娘家参与其中,走的又是衣家的门路,说这事儿与大公子毫不相干,谁能相信?
马英福也是被逼急了才肆意要挟,被曲昭拿匕首抵住,瞬间吓得流尿。忘了人家还能灭口啊!
衣飞石只闭眼沉默了一瞬,伸手移开曲昭意图杀人灭口的锋利匕首:“事实俱在,闭不了嘴。”
他不愿此事牵扯大嫂,不愿此事牵扯大哥,可是,倘若事实就是周家涉案,他不愿又如何?
自从他指使衣飞琥、衣飞珀去敲登闻鼓告状之后,这件事就遮掩不下来了。
他现在杀了马英福,杀了罗显通,再烧了从罗显通书房里搜出来的账本?明日皇帝上朝,将裴露生杀妻案交给大理寺审理,裴露生将杀人罪名再推给文双月,以文双月因嫉杀人,就此结案?——当皇帝是二傻子么?
骑虎难下。何况,衣飞石也并不是很想下来。
如他对马英福撂的那句狠话,若是他父亲长兄资敌叛国,他宁愿被皇帝斩杀满门。
如今大嫂娘家或许牵扯其中,那就查!查出来与周家无涉,周家是清白的,他自去向大哥大嫂磕头赔罪。查出来周家不干净,难道他衣家还要保这么一门狼心狗肺的姻亲?
敲登闻鼓,原本就是衣飞石破釜沉舟的决定。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为了衣琉璃,为了衣家,也为了他对皇帝的耿耿忠心。
资敌叛国者,皆要死。
※
次日朝会,衣尚予照例告病,没有出现。
衣飞琥、衣飞珀两个小儿以苦主身份,经登闻鼓院奏报,特许上殿喊冤。
谢茂看了好几眼,武班里应该让衣飞石站的位置都没有熟悉心爱的身影,假惺惺地召裴濮来问了裴露生的下落。裴濮也着急儿子的下落,当即请辞下野,并求皇帝严审此案——顺便帮他把儿子找回来。
这案子最终还是去了大理寺主理,刑部、都察院协理,皇帝另派听事司旁听。
散朝后,衣飞石的亲卫就押着裴露生、马英福、罗显通,并一干大小人证,直接去了大理寺。
衣飞石自己曾在大理寺狱住了好长一段时日,连带着他的亲卫都对大理寺上下熟悉得很,押着人熟门熟路地往堂上一放,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才散朝回来的大理寺卿文康用印。
文康只觉得自己这两年审的重案比前边二十年都多!
这手里三法司会审的谢沣谋逆案还没整理出章程,裴露生又拱出来杀妻。杀谁不好杀,你去杀衣尚予的闺女!杀个阿猫阿狗的闺女,就不归大理寺管了啊!叫刑部去审啊,叫五城兵马司去审啊,全都跑大理寺来添乱。
带着这么一股无名火,文康即刻向刑部、都察院递帖子,要求下午开堂。
——听事司就不用去清了,这衙门的司指挥使龙幼株大人,散朝时直接就跟他到大理寺了。
这案子惊得皇帝都匆匆忙忙从皇庄赶回来,刑部、都察院也不敢怠慢,午时刚过,上官文书差役都匆忙刨了几口饭,准备好法条文书,大理寺卿文康主审,都察院右都御史杨至未,刑部左侍郎李维佐审。
看上去都察院与刑部来的都不是主官,其实,都察院左都御史蔡振常年告病,刑部尚书言慎行因其兄长言慎先涉灵狐髓案被夷三族,杨至未与李维都是本衙门官职最高的活人了。
这三人最近都凑在一起写谢沣谋逆案的文书,难兄难弟,感情还行,一正两副在堂上坐定。
另有一个美貌女子穿着锦衣卫官服,腰悬听事司令牌,低调地坐在堂下一角。她的椅子不大,不占地方,就摆在文书旁边,文书记录的每一个字,她偏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正是龙幼株。
刑部与大理寺本就常来常往,李维与文康也是同期好友,瞥了龙幼株一眼,冲文康做个眼色。
文帝时期,锦衣卫势大,刑部经常被锦衣卫抢活儿,功劳捞不着,还常常憋屈着给锦衣卫擦屁股,被锦衣卫吆五喝六。文帝崩了也没几年时间,一直在刑部厮混的李维在锦衣卫手底下吃了不少气,对锦衣卫当然没什么好感。
大理寺也是同样遭遇。李维与文康两个对着锦衣卫挤眉弄眼都习惯了。
哪晓得这回文康没搭理他,反而啪一拍惊堂木:“带被告上堂。”
文康真没法儿告诉李维,这不止听事司的龙司尊在堂上听着,二堂里还盘着一条真龙呢。
——皇帝带着定襄侯,就熟门熟路地堵在隔间里听着。
※
谢茂当然不必跟听壁脚似的,贴着墙去听大堂审案。常清平与朱雨都站在外间,隔段时间就会拿着堂审记录来汇报,耽误不了事。他之所以追到大理寺来,主要是来堵衣飞石的。
昨夜衣飞石不在别院,今天也没有上朝,谢茂很担心他。
“臣昨夜不在别院,不及聆旨奉召,陛下恕罪。”衣飞石规规矩矩跪下磕头。
挺意外的是,一向心疼他,每回都忙不迭扶他起身的皇帝,这回没有动。
“爱卿今年十七岁了。”谢茂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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