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伸了伸腰,他的老腰不适合长时间站着,几个学生一阵心疼,又见老师搭起了精神,侃侃而谈道:“这木城防疫八策中的第一策、第二策、第三策、第四策、第五策皆容易实施,可第六策开始便难以实施了,张孝武要求百姓全都留在家中,须知木城军民才四万人,而我龙都百姓八十万户,人丁两百万口,将这两百万全都禁足在家,何其难也。这第七策更是荒谬,若两百万人全部禁足家中,每天每户人家资助粮食两斤计算,便需要每天发放一百六十万斤。诸位可知一百六十万斤粮食有多重吗?若是粟米,则需要堆满半个正德大殿。请问诸位,可知官府粮仓多少粮?此乃区区龙都,粮食尚且不缺,可北方从去年开始便闹起了粮荒,饥民无数。官府从哪里弄粮食赈济给百姓?户部,各地粮仓,可否赈济?”
笃山伯皱起了眉头,显然这每日一百六十万斤粮食的数字吓到了他,一百六十万斤便是一万六千石,这个数字太过惊人了。
张宽也不由得点了点头,道:“的确需要斟酌一二,木城百姓极少,自然官府发放得起,龙都乃恒宇最大城池,放眼天下,又有哪里比龙都城繁华,岂能用木城之策强植于身。”
“二位丞相说的有道理。”
“是啊,小小木城自然好处理,这百万人丁的龙都么……”
“防疫八策,好归好,可贸然使用,龙都城反而会乱起来。”
“依我所看,还是慎重啊。”
“要不然姜还是老的辣,二位丞相为官多年,还是看得远。”
笃山伯捋着胡子说道:“嗯,二位丞相,此防疫八策,还得我等仔细斟酌使用,我看不如让左相来负责如何?”
张宽一听,吓了一跳,自己一介文官如何能领导防疫大事,他立即说道:“陛下,微臣年纪大了,实在精力不济。不过微臣推荐一人,或可领此重任。”
“谁?”
“笃山伯。”
笃山伯侧着脑袋,说:“左相,为何是我?”
张宽道:“昔日大道末年时龙都城瘟疫,伯爷亲自参与防治瘟疫,且大获全胜,满朝文武哪有伯爷的经验。另外,防治瘟疫一事,许多事情必须当机立断且涉及其他,满朝文武也只有伯爷能够决断,而不被阻拦。微臣记得太乾元年,因瘟疫导致龙都城粮价大涨,都城内的各大粮店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士族亲贵,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一个比一个难惹。除了伯爷,只怕他们没有一个怕的。”他苦笑两声,“便是老臣,他们那些视财如命的商人也是不怕的,且老臣一介文人,只怕动了他们的利益,会被他们派人刺杀啊。”
大德帝惊道:“那些商人竟敢如此?”
户部尚书朱连义上前道:“陛下,昔年户部右侍郎寇德衡曾经于徐州赈灾放粮,然粮船遇阻,寇大人方才得知是地方官吏勾结江湖帮派阻碍救援,目的便是高价售粮。寇大人令人砸开河盗阻碍,强行将粮船运抵徐州,徐州粮价暴跌,却不料一夜时间,粮仓大火,烧了三十万石粮食,寇大人也险些命丧火场。陛下,商人、官吏、帮派勾结起来,便是一张庞大的利益网,但凡有人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便会拼死相搏。”
大德帝问道:“寇大人如今在哪?”
“寇大人于十年之前已然告老还乡,于三年前病死家中。”
大德帝问:“户部,龙都城还有余粮多少?”
朱连义道:“回禀陛下,龙都城官粮粮仓内有粮食两百万石,供给官家、皇宫与军营,勉强足够到明年三月,然百若将这些粮食接济百姓,仅能维系两个月,不到秋收,城内将无粮,所以官粮不能济民。”
大德帝点了点头,忽然礼部尚书胡霆说道:“九月二十六日,陛下大婚,普天同乐,应于此前治理。”众人才想起来今年最重要的一件事,皇帝大婚,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皇帝的大婚,尤其是迎娶的皇后为笃山伯的嫡亲孙女。
笃山伯心中最是看中孙女大婚,更是不想自己的孙女大婚受到瘟疫影响,于是道:“既然朝廷有托与我,我便承了此事,还请诸位大臣通力合作帮助与我,我等共御瘟疫。”
既然龙都城内防疫一事确定,便该论到天下大事,户部尚书朱连义再次出列道:“北方代、珲、青、徐、并、雍、司、幽、扬等九州,因瘟疫病死者,达二十万人。”为了提携自己的学生石翀为户部左侍郎,张宽特地提携了朱连义作为户部尚书,而朱连义又是王承的学生,两人一拍即合。
“嚯——”
百官吸了一口冷气,二十万百姓因瘟疫受死,这才是五月份,按照瘟疫流行的规律,通常瘟疫会影响三年,如果这问题霍乱三年,只怕圣汉帝国百姓凋敝,不剩几人了。
大德帝急了,道:“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无人能出主意,大德帝焦急不已,如今官方统计下来,帝国已经死了二十万子民,他这个做皇帝的如何能不失态。他本想做一个超越父亲的好皇帝,他不好武不好斗,也不想掏空家业争霸天下,然而却没想到这才登基两年,便接连遭遇洪灾、叛乱、瘟疫,若非张孝武打退了北方的犬夷,只怕他能想到的灾难便全都凑齐了。
想到张孝武,又想到他的防疫八策,大德帝忽然说:“左相,能否调张孝武入京,商议如何防治瘟疫?”
张宽道:“此人倒是对付瘟疫有一套,或可临时调来咨询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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