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映澄自然是欣然应允的。或许是在阴间消耗了元气,近期他乏得厉害,几乎一沾上枕头就入睡。大抵受了前世镜的影响,他总是梦见灵竹音。
四大宗门中有个“女儿国”,是位于江夏徒山的医宗,本家清一色的女弟子,男娃都养在外面,因为掌门之位传女不传男。徒宗主有两位千金,大小姐同和尚私奔,二小姐被一个乡下门派的小痞子骗走。徒宗主气得嘴都歪了,和两个女儿断绝了关系并且决定再生一个。
唐灵钺的妈正是徒山的二小姐,可惜生他的时候难产走了。三年后,唐爹收到了一封信,是妻子一母同胞好多年没联系的大姐寄来的,信上说她时日无多,有一件心头至宝要交给她妹妹。
唐爹虽然没见过大姨子,但是“风言风语”听了不少,这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行事不按套路出牌,性子有点儿“邪”,要不然也不会做出与出家人私奔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他赶赴信上的地点,一个月后,带回来了一个五岁的漂亮男孩。
二弟唐旭一脸懵逼,“咋回事?”
“恩……我赶到的时候,她正和自己的相公对砍。最后她赢了,把小孩推给我后,也咽气了。”
唐旭难以想象天底下还有这样彪悍的母亲,于是多嘴地问了句,“是亲生的吗?”
“你问我,我咋知道?”
灵竹音缓缓摇了摇头。
两位长辈相视一眼,皆默契地出门去,背着灵竹音商量起来。
唐旭:“照理说你比我大,我应该听你的。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唐爹:“我们练剑的,肃杀之气太重,如果不能修成正果,就止步于心魔业障。我看他骨相剔透,是个玲珑心思的娃,倘若能一直陪在阿钺身边,耳濡目染下,后者也坏不到哪里去。”
“哪有你这样说娃的。当初给他取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现在却想他做一个庸庸碌碌的俗人。”
“我是想唐家名垂千古不是遗臭万年!”
唐旭小声嘀咕,“你都把他道脉封了,他还能翻天?”
“封得了一时,封不了一世!等我快不行了,我就给他解开……”
“那你可别早死,不然他被欺负都没地方说。”
“哪有你这么咒我的,你找打?”
“哎呀打人不打脸!唐家霹雳腿——”
“卧槽,你让我断子绝孙?吃我一记惊风剑——”
一墙之隔的灵竹音默默地听着外头两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互殴。
徒山大小姐命不好,出身仙门正宗,偏偏是个魔种。她晓得佛子遇到魔种,如果不“大开杀戒”,便魂飞魄散。她让和尚杀了她早日回极乐世界交差,和尚不肯,那只能同归于尽了。
说起来,和尚算是灵竹音的师兄,只是两人年岁相差太大,成了“父子”。
那时宗门垄断了最好的修炼资源,唐家还只是一个乡野小门派,整个家族都挺穷,内部氛围也不好,天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唐灵钺还只是一个单蠢的小屁孩,就有不怀好意的亲戚成天唠唠叨叨。
“你爹不要你了。”
“你哥比你厉害比你聪明,以后唐家是你哥的了!”
同样是小屁孩的灵竹音还没有学会藏拙,因为想有个屋子挡风遮雨努力表现出自己不是废物的那一面,却被有心人利用来挑拨离间。他难过得干脆,心想既然与唐门无缘,不如就此离开。
在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房门悄悄地开了。小小的唐灵钺步履蹒跚地进来,对方才三岁,像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
“嘟嘟!”唐灵钺一把抱住灵竹音,闻到他身上的莲花香,不由得凑近,将脑袋在胸膛上拱了拱,咯咯地笑个不停。
“香……”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口水流个不停。
“是哥哥,不是嘟嘟!”唐灵钺年纪小,话也说不清,一开口就流口水。灵竹音神色嫌弃地拿帕子擦了擦对方的嘴,见对方这幅“馋涎欲滴”的黏糊模样,气不打一出来:这个小魔种,刀都拿不动就想着杀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将他拆骨入腹?
唐灵钺的眼睛生得漂亮,一双桃花似笑非笑,真笑起来能勾魂似的,四十多岁的大婶都被他笑得脸红。此时却耷拉着眉眼,蓄满了眼泪,雾蒙蒙的一片。
灵竹音拿掉手帕,皱起眉头问:“我弄痛你了?”
唐灵钺摇摇头,伸出小胳膊,白嫩的皮肤上布满淤痕,青青紫紫的,好不刺眼。
“谁打你?”
“大表哥、二表哥、三堂哥、铁蛋、二丫……”
灵竹音看他掰着指头如数家珍的,好不嘲讽。
“为什么打你?”
唐灵钺捏起小拳头挥了挥,细细的眉毛倒竖,奶凶奶凶的,“说嘟嘟坏话!我揍他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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