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亚低下头,看向自己细瘦的手腕,苍白的皮肤上有一道深色的疤痕,被温泉的热气蒸腾过后疤痕更明显地凸出来,鲜红得像是从不曾愈合。
在这次割腕事件之后,吉尔伽美什勒令卡利亚从早到晚跟在他身边,迪卢木多更是仔细搜查了卡利亚的房间确保他连水果刀都不能顺利拿到。乌鲁克的御医医术高明,伤愈之后除了这道细细的伤疤之外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但心灵上的创伤,却比身体难治愈得多。
从那天开始卡利亚正式成为乌鲁克的书记官,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彻底放弃了“拥有阳光下的正常生活”的愿望。
乌鲁克的觐见厅挂起了厚厚的红色帷帐,乌鲁克的书记官在帷帐后勤勤恳恳地工作,那些文书成了他全部的世界,他生活的唯一意义。
他曾以为他的人生就会这样平静地度过,直到那个来自基什的少年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卡利亚一直记得他在觐见厅第一次见到阿伽的场景,少年的双眼清澈明亮容不下一点污浊,过于干净的目光让他甚至有自惭形秽的感觉。可阿伽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一点对他异样外貌的厌恶或是忌惮。
最初的相处中卡利亚一直紧张得如履薄冰,甚至晚上发病痛苦到窒息都不愿向身边的人求助,而被拆穿之后少年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阿伽的怒火明确而直接,三分担忧七分关切的神色让满是冷汗的身体一瞬间温暖起来。那个晚上他睡得异常安稳,被少年紧紧握住的手持续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卡利亚感觉自己像是终于找到归途的流浪者,即使身体依旧疲倦,只要这温度还在,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绝望。
之后不久他就注意到,阿伽总是盯着王宫竞技场摆放的铠甲和刀剑出神,目光带着浓浓淡淡的向往。于是在乌鲁克王提议出兵乌尔时,他提出让阿伽上战场,少年穿上铠甲后掩不住惊喜的神色映在他眼中,明亮得连阳光都显得黯淡。
那时他只是想回报少年对他的善意,然而少年带给他的,远比他预想的更多。
面对失控暴走的“风车怪”,在他自己都放弃了生还的希望时,阿伽挡在了他面前。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却像是最坚固的堡垒,把所有危险都隔绝在外。少年抱着他的双臂伤痕累累却依旧平稳有力,沙尘和血腥气混合出让人安心的味道。那一瞬间心跳撼如擂鼓,他慌乱地低下头去,只怕再多看一眼,干涸了很久的眼眶就会被泪水淹没。
从来没有人这样在意过他,也从来没有人这样,试图用生命保护他。
晚上回到营地后,他帮满身是伤的阿伽上药,少年一言不发地解开沾满血迹的盔甲背对着他坐在床上,赤/裸的肩背已经可以看出战士独有的健美轮廓,他蘸着伤药的手掌按在阿伽肌理分明的背上,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全身划过一阵战栗,有莫名的热度从掌心一路烧到脸颊又烧到心底,将心底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正视的yù_wàng烧得无比热烈。
卡利亚不是不知人事的孩子,他知道这种悸动是什么。可同时他更清楚地知道,阿伽应该拥有完美无瑕的人生。他应该与最优秀的女子在一起,获得最圆满的爱情;他应该用自己的勇武建立无人可以超越的英名,他的名字将被后世一代代传颂,以英雄之名定格在吟游诗人的歌声里。
如此完美的人生里,不该有他这样,被诅咒被抛弃的人。
所以他只能远远注视着,默默守护着,小心翼翼地,暗恋着。
——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爱的方式。
3
此时阿伽正端着些清淡的点心向露天温泉走来,一路上王子的脸色阴沉得生人勿近。刚才那一桌饭菜里没有几样不在卡利亚的禁食清单上,然而还没等他让人换掉,卡利亚就已经起身离席,动作快得像是逃命。想到这里阿伽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最近卡利亚躲他躲得太明显。只要视线对上就会立刻转开;只要他一走近就会找借口躲远;到了晚上睡在一起总算避无可避,他习惯性地握住卡利亚的手颇有几分泄愤的意味,可半夜醒来他手里的东西变成了被单,卡利亚本人却蜷在床脚,两人之间的空间足够再塞两个卡利亚。
年轻的王子很焦躁,长时间缺乏睡眠让这种焦躁感不断升级,再这么下去,他不能保证还能在卡利亚面前维持一贯的冷静和耐心。
尼纳祖向他提出“陪卡利亚去温泉疗养”时他答应得很干脆。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基什的王子暗自盘算道,在独处情况下,卡利亚就算想躲也没那么多方便的挡箭牌了。
阿伽从来都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所以他,也不会放任卡利亚逃避。
——有些事情,是时候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我进来了,卡利亚。”他转过雕饰精美的屏风,礼貌地开口知会温泉里的人。可对面的人只是发出了一个软糯的鼻音算作回答,有点意外的他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氤氲在水雾里的酒香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
“你喝酒了?”印象中卡利亚一直滴酒不沾,而眼前裸着上身趴在池边的青年显然不止喝了酒,而且还醉的不轻。
阿伽顿了片刻,放下手里的点心,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他设想了很多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的情况,可眼前的这种,显然超出计划之外。
算了,反正有的是时间。
醉酒的人显然不适合继续泡温泉,阿伽走到池边打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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