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恩奇都,以后,不论我到哪里你都要和我在一起。”吉尔伽美什埋在他带着青草香气的长发间,低声呢喃。
“我答应你,不论你干什么坏事,我都跟你在一起。”
夕阳穿过棕榈树密实的枝叶漏下金色的光,将回忆渲染出最绚烂的色彩。这记忆是如此完美,完美得让人忘记,那些承诺,从未践行。
很多年之后,当金色的英雄王站在马其顿的大军对面,看着那追随了征服王几个时代的、由梦想凝聚起来的军队时,他忽然感到麻木了很久的心脏划过一阵清晰的痛感。
谁承诺过,不论到哪里都要陪着他,就算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英雄王睁开双眼,他面前的军队山崩海啸气势如虹,他身边空空落落没有那一抹熟悉的绿色。
再美好的梦也总会醒的。
金色的英雄王在那个由梦想构筑的世界里不紧不慢地笑,笑容背后全是比眼前的沙漠更荒凉的寂寥。
——所以做梦这种事,本王几千年前就厌倦了。
第十五章(哈姆雷特)
他眼中只有黑和白,而现在,曾经是白的那部分,也全部变成了黑。
新年庆典结束不久乌鲁克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刺杀,万幸的是谁都没有受伤。不过追查凶手或是加强警戒都不是身居乌鲁克高层的几位现在要考虑的事:乌鲁克的书记官和王的挚友正在筹划为阿伽庆祝18岁生日。乌鲁克王没有被拖进这个计划是因为他正忙着下棋。自从恩奇都醒来之后,吉尔伽美什再没有发动任何一场战争,年轻的乌鲁克英雄王对战争的兴趣似乎全转移到了下棋上。整天泡在书房里一个人对着(没人能看懂的、摆满了奇形怪状棋子的)棋盘喃喃自语的吉尔伽美什无数次被大祭司评价为“在冥府搞坏了脑子”,乌鲁克王习惯性地无视了自家大祭司的毒舌然后继续在书房里一个人对着棋盘下得津津有味,在挚友忍无可忍地用棋子敲他的脑袋时,乌鲁克王连头也没抬,从善如流地给出了“开国库的钥匙在书桌上你自己拿”的回复。
“别管那个笨蛋了,”恩奇都这样对卡利亚说,“再说阿伽的生日会,有你参加他才最高兴。”
卡利亚自欺欺人地专开视线,耳廓在白发的映衬下红得鲜艳无比。恩奇都看着27岁的青年腼腆的侧颜,忍了忍还是没有继续加深那张脸上的绯红。
卡利亚现在很焦躁,“该送刚开始交往的恋人什么作为生日礼物”这个难题已经让乌鲁克的书记官头疼了好多天。27岁的卡利亚当然知道第一次的生日礼物意义重大,但也只是概念上的知道而已。卡利亚之前26年的人生中恋爱经验完全为零,对送礼这种事更是毫无概念。卡利亚曾试图在身边找参考,可排除没有恋爱对象的尼纳祖先生、人生都交给了天神和自家的小猫的大祭司萨尔贡先生,身边可以用作参考的就只剩下了王和王的挚友,但显然,品味完全不在正常人范围内的这两个人送对方的礼物绝对不适合他和阿伽。
要是有关于如何送礼的参考书就好了。在整理文档的间隙,乌鲁克的书记官对着满书架的泥版无奈地叹气,站在档案室门口等待恋人工作完成的阿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把年长的恋人的焦躁和紧张一一收进眼底,不动声色的表情掩盖了内心不可言说的期待和雀跃。
不知道卡利亚会送我什么——当然他能休假一天就最好了。年轻而精力旺盛的18岁青年感到自己有必要在生日的时候,多多少少填补一下的因为“恋人身体不好”以及“恋人工作太忙”等原因长期的不到满足的某方面需求。
像个小孩子一样期待过生日的自己真的有点蠢,事实上就算是在他还是小孩子的年龄段,阿伽都从没期待过生日。对他来说所谓的生日总是充斥着贵族们虚伪的做派和一大堆无用的奢侈品,在宴会上撑着笑脸聆听那些肉麻的言辞总让生日变得索然无味苦不堪言。
而现在,18岁的他第一次开始期待自己的生日,期待朝夕相处的恋人小心翼翼准备的惊喜,他期待在生日那天早晨看到恋人温柔的笑脸,听到他用起床时特有的软绵绵音调对他说“生日快乐”。
等待中时间过得很快。阿伽生日前一天,卡利亚一大早就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卧室,之后一上午都不见人影。阿伽压下满心的期待走在王宫的走廊上,刚才恩奇都经过时满脸高深莫测的笑容让18岁的青年感到一阵罕有的雀跃与紧张,平素沉稳冷静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喜悦的笑意。
可耻啊,你这背叛者。
什么人尖利的声音刺入耳膜,下一秒全身被迷雾包裹,阿伽皱了眉头环顾四周,紫水晶色的眼眸写满戒慎。
“谁?”
耽于爱欲的叛国者,你的父亲尸骨未寒,你的国家饱受屈辱,而你却在杀父仇人身边享尽奢华,你开怀畅饮的酒杯中盛满同胞的血泪,你寻欢作乐的宫殿下全是基什亡灵的哀哭!
声音消散时,一个戒指滚落到他脚边,熟悉的、基什王族才可以使用的纹饰间浸满了不熟悉的暗褐色——他父亲的血。
迷雾散去,四周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掌心里那被鲜血染成褐色的戒指沉重而冰冷,把所有的喜悦都压成了仇恨,把所有的期待都冻成了耻辱。
18岁的青年缓缓抬头,前一秒还写满了爱恋与温柔的眼眸迅速冷却成一片冰寒,明确而残酷的怒意在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眸中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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