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姓叶。
叶家老仆识得来无名山的路。
难道师父不是师父,而是兄长?
族谱上却没有叶景川的名字,也不存在失踪或更名的状况。
或许是想多了,叶家老仆之所以找上叶景川,大抵是因为他名声传得响亮,还是出了名的不喜与人交往,把叶鸯放在与世隔绝的无名山上,对其而言最为安全,叶景川是他良好的屏障。北地叶氏还存于人世的那些年,叶鸯成天不学好,小道消息听了不少,但从来没有谁敢妄言叶景川同他家有所关联。
北地叶氏不好惹,而叶景川比叶鸯那一大家子更不好惹,叶鸯老早就听到过这样说法,只是不明白个中缘由。如今联想到无名山下那诡异的金风玉露,不禁毛骨悚然,可能叶景川明面上孑然一身,暗地里却非如此,他手上说不定有不少东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可是那珠子还是得要回来,先前分明说好了要由他处置此物。
思及此,叶鸯固执地摊着手:“还给我。”
“你方才说不论什么样子,只要我是我,你便喜欢;如今我就是抢了你东西,你可要反悔,由爱生恨?”叶景川抓住他不久前说的那句话,适时反击,直把他堵得哑口无言。叶鸯追悔莫及,他哪儿敢仇恨叶景川,他恨自己恨得要死:他早知叶景川秉性如此,恶劣非常,竟还主动给人送上把柄,这下好了,从今往后叶景川更方便拿捏他,而他一头扎进自个儿挖出的坑,摔倒后再也爬不上来。
不要便不要。叶鸯闭了嘴,气冲冲绕过他往山下走,没走出两步,由于分神,脚底突然一滑,险些绊个跟头。叶景川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腰,忽然又改了主意,把收走的东西全塞回他手里,站到他身侧挟着他沿石阶一路向下,似要将他安然无恙地护送到山脚。
但叶鸯清楚,他不是想护送徒弟到山脚,而是要跟着徒弟一起下山,不然,他绝无主动归还那些小玩意儿的可能。无可奈何,在心中暗暗叹息,认命般推开他回山上关门落锁。无名山穷得叮当响,并且常人很难抵达山顶,因此不会有梁上君子来造访,然而小鸟小兽仍是有的,为免回家时看到锅碗瓢盆碎裂一地,笔墨纸砚四处凌乱,每次山上无人,必定落锁关门,以保家宅平安。
站回叶景川身旁,叶鸯已没了下山去玩耍的兴致。自己下山,那是去爽,和师父一起下山,那是受难。且不说银两不再能乱花,单说叶景川会带他去的地方,都从内而外地透出无聊。叶景川从来不和徒弟同时出现在金风玉露,对赶集更是没有兴趣,每回他带叶鸯到山下转悠,皆是真的转悠,绕着山脚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走。
忆起往日,叶鸯无话可讲。
纵使有话,也不想讲。
这时候,叶景川张嘴了:“每回下山丁零当啷带一大堆东西,也不嫌沉得慌?”
“那点小玩意儿不值钱,怎比得上您老贵重?带您出去转悠一圈,那才叫沉得慌。”叶鸯阴阳怪气,想把师父气回无名山上,好自己出门乱跑,可惜叶景川不动如山,压根就不上他这幼稚的当。
“说得也是。”叶景川厚颜无耻道,“人要衣装这道理我是教过你的,出门在外不可露财,却也不能显穷酸,你带着那些小东西,别人看你就像看寻常人家的小子,若带上我,就大不相同了。”
自吹自擂达到如此境界,该夸他天赋异禀,还是该说他人神共愤?叶鸯让他气笑,什么话都讲不得,闷声不吭跟在他旁边一起走着,静默之间,忽又从他方才那番不要脸的话里悟出一点深意。
带着那颗圆珠,即是怀璧其罪,身上的翠玉貔貅,更是明显标识,江家枝叶伸得极广,保不齐有暗线搭到了无名山,叶景川是担忧徒弟出了意外,才执意跟在徒弟身边。只要有叶景川在,就能护得叶鸯周全,同当年的北叶一样,南江亦对叶景川心存忌惮,他的徒弟,是不好动的。
要不是有“叶景川首徒”这一身份做挡箭牌,早在巫山,叶鸯就要被江家公子派来的人捅成筛子,哪儿还能在无名山上活蹦乱跳?侧头看了师父一眼,叶鸯不由气馁,独当一面为时过早,目前他依旧离不开师父的庇护,但就好像叶景川常常想的那样,叶鸯也常常在想,师父究竟能陪徒弟到何时?
十年,二十年?
五十年,一百年?
一百年大概不太行,那太遥远,五十年应当可以期待。五十年后的叶景川,会是什么模样?叶鸯停了脚步,去拽叶景川衣袖,没头没脑地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师父您说,那颗珠子可保人躯体不朽,但它又能保人到什么时候?”
“谁晓得。”叶景川仰头看天,阴沉沉的云朵重新聚集到一起,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撑开雨伞遮在叶鸯头顶。无名山很穷,叶景川很抠,他们只有一把伞,风来了雨来了,叶鸯不好让师父淋雨,于是钻到伞下,和他紧紧贴着。
寻了一处干净地方暂停歇,叶景川接上之前的话题:“那东西或许能用百年,或许能用千年,我也不太清楚,但想来不论是百年还是千年,都没有什么用处。人死不能复生,就算面目如初又有何用?皮囊下还是一把骨头,心不会跳,血不会流,死了便是死了,仅维持表象,没有多少意思。”
“起码瞧着好看。”叶鸯急急反驳,“完整面貌与森森白骨,我自然选前者。”
“是吗?”叶景川笑,“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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