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含笑道:“你就很好,小时候也不淘气。那年你在我们家,你姨娘还在,转眼你都快娶亲呐。”
裴幽因想起于冰说今日往芦苇庙送字,左右自己无事,便辞别姨父信步往芦苇庙来。不料刚到寒士街,便听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不是于冰是谁?裴幽立住回身,笑道:“我刚送林忠走了,过来找你,不想倒比你先到一步了。”
于冰笑道:“可不是先来一步了,昨日给他饯行,我多喝了两杯酒,今早就有些起不来,等回过神来,就这个时候了。没去送他,望他莫怪。”
裴幽摆手道:“不要多心,他再不会怪你的。他那些朋友也一个没来呢,可见都醉倒了。”
二人一路说话,芦苇庙三个字已在眼前。于冰带着裴幽照样到了阮莲门前,向内道:“莲哥儿,苏公子。”半晌无人应声。又高声叫了两声,仍是无人,二人都纳闷,这时一个小沙弥过来说道:“你们找莲哥儿和苏公子?”于冰点头道:“还请告知。”
小沙弥笑道:“莲哥儿不在这个庙了,我也不能知道他去了哪里,苏公子是早不在这里了,听说去了王大人府上。”
裴幽都诧异道:“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小沙弥冷笑两声,道:“倒不是什么急事,不过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的事儿罢了。”说完也不理这二人,转身走了。
于冰生性聪敏,想起往日两人的光景也不大避人,又听到这小沙弥的话,心中已经猜到大半,只是不好和裴幽说。裴幽亦是个聪慧过人的,况且自己也对于冰怀有难言的心思,早已经知晓缘由。二人都默默不语,正要离开,突然又跑来一个小沙弥,叫住他们道:“可是含章公子?”于冰点头称是。那小沙弥又道:“你且等一等,莲儿哥有个东西留给你。”说完便转身跑进阮莲以前住的屋子,须臾又跑了出来,于冰见他手中捧着一尾蕉叶琴,琴身已积了一层薄灰,又听小沙弥道:“这琴是苏公子留下的,莲哥走的时候又不要他,只说等你来了送给你。不是什么好琴,只是听苏公子弹奏时音色倒不错,扔了可惜,你若不嫌弃就收下。如果不要他就烧了。”便将琴交给于冰,于冰抱着卷轴不得空,裴幽伸手接了,小沙弥又从怀中摸出几吊钱来递给于冰道:“这也是莲哥儿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上一次卖的钱。如今他不在这里了,公子手里的这些可怎么办?”
于冰笑道:“你要不嫌弃,就送你吧,我也不写了。”说完果然将怀中卷好的对子给他,小沙弥乐得手舞足蹈,连声道谢。
于冰裴幽二人刚走,走过来一人一把拉住小沙弥,小沙弥唬得一抖,抬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朱府大管家卜朝胜,后头还站了两个家奴,吓得一句话不敢说。卜朝胜拿眼扫过他怀里的东西,冷笑道:“我要这些,你开个价。”
小沙弥忙道:“不要钱,哪敢收您的钱。”
卜朝胜眯眼打量他,道:“你倒知趣。”说完拿了东西就走了。
小沙弥等人走远了,朝地上淬了一口道:“呸,不超生的东西,也敢要老子的强。”
如此又过了数日,自那日和于冰从芦苇庙回来,裴幽只不听琴音,有些心痒难耐,不觉到了于冰房间,彼时满耳蝉声,静无人语。那尾蕉叶琴就摆在床头,窗前岸上是几本翻得很旧的书册,砚上搁着几支分叉的笔,而看书抚琴之人正合眼躺在床上。伏中天热,少年人着衣单薄,又是午后,于冰于梦中不觉扒开了衣襟,胸膛大片肌肤都露在外面,裴幽只见他左手抚着小腹,右手枕在脑后正正地躺在席上,青丝撒了一枕,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庞上落下两弯阴影,阳光洒在他白玉般的鼻梁上,底下淡淡的唇微微张着,比平日丰润饱满。因午后天热,往日苍白的脸上带出两团酡红。裴幽一下想起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来,不觉呆住了。一时裴幽忽觉热得火烧一样,满面涨红地从于冰屋里逃出来。
好巧不巧,出来迎头碰上秦绯往这边来,裴幽忙定了定神,且立住脚悄声道:“无尘正睡中觉呢,你晚些再去找他。”
秦绯见他面色较往日不同,问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脸红成这个样,莫不是病了?”
裴幽摇头,道无妨便回自己房内。秦绯不过是闲来愁闷,找于冰打发些时间,听裴幽这样说,只得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公子去做了清客相公了。抛弃了莲哥儿,莲哥儿是很世俗又深情,能看破但不能接受的人。所以逃离了。可能去做一个真正心无挂碍的和尚去了吧。
扶云和莲儿哥的悲催的青春也散场啦。
☆、第15章
且说端午这日,正是于冰生日,早几日家里已寄来一双鱼尾灰百纳鞋,一件素白秋袍,一封岑夫子代写的家书,还有几粒碎银子,拢共不到二两,信中于母再四叮嘱:“我儿最是个省心的,唯独莫忘了莲花。在外不比家里,就弄些来泡茶便罢。千万千万。”
原来于冰生在大节下,自小身体就比别人弱些,有些不足之症。那年有个算命先生说菩萨坐莲台,让于家每于他生辰这日弄了莲花来,或炸了花瓣吃,或煮了茶喝都使得,与他脾性最相宜,也能压得住节气。山头人不论是荷花芙蓉芙蕖菡萏的,总以为长在那水里碧清叶子中间的便是莲花,便胡乱弄了来吃。
于冰抬头看外面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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