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做个梦,梦里他依然是那个普通的时缟晴人。
没有父亲的疯狂实验。
没有变化。
没有向导。
没有血。
“那么说,你就是那个向导?”
时缟宗一看着手上的体检报告,血液分析那一页他看得尤其仔细,直到把每一项数据都收入脑中,汇总完毕,他才抬起头,打量着上头找来的新向导。
时缟晴人的向导人选一直是个大难题,一开始吉奥尔高层想用训练有素的军方向导来担当这个关键人物,可时缟晴人表现出的抵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人选一换再换,最终把吉奥尔军方手上所有能用的未结合向导都否了个遍。
不得已,军方开始偷偷摸摸地向民间招收向导,条件只有一个,与时缟晴人的配合率高,能引起他的结合yù_wàng,而不是刚进门就被哨兵赶出去。
艾尔埃尔弗点了点头,他穿着研究所要求他换上的衣服,丝制的白色无菌长袍,跟他的肤色与发色很相近。
这让他看起来异乎寻常的干净,仿佛纯洁这个词的具现化。
时缟宗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份体检报告上的每个项目都符合他心目中“我儿子的向导”的标准,唯一一点小遗憾是性别。
不过这没什么,对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来说,性别从来成不了问题。
“要与你结合的,是我的儿子,时缟晴人。”克制了一下拿出宝贝儿子的照片给向导欣赏那美妙的n列基因的冲动,时缟宗一站起身,领着艾尔埃尔弗向晴人的房间走去,“他可是个非常优秀的哨兵。”
时缟宗一,全世界最优秀的哨兵研究者——或许不用加上“之一”。
艾尔埃尔弗不动声色地回想着之前收到的资料,这个看起来平凡上取得的成就曾让世界瞩目,近几年他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但根据一些零星情报,他的研究并没有停止。
相反,他很可能是涉足了某些特殊的领域——特殊到不能被公之于众。
时缟晴人是他的独子,跟父亲不同,时缟宗一的儿子除了觉醒时间较早外没有任何出众之处,他甚至是在普通学校完成的小学和初中的课程,高中就读的咲森学园虽然是一所拥有哨兵与向导教学资质的混合校,但因为建校时间短,在校的大多是普通人。
一个月前,时缟晴人办理了暂时休学手续,以治疗太空症为理由,离开了咲森学园。
情报显示,他上了穿梭机后绕了一个大圈,没有去地球,而是经由另一条隐秘航路回到了吉奥尔第一殖民卫星上,被送进了卫星上arus所属的生物研究基地——这个基地建立已久,颇出过一些成绩,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只记得这里有个arus生物研究基地,而忘记了在基地下面,挂靠着一个小小的、许多年没有出任何成果、却会消耗大量经费的吉奥尔哨兵研究所。
也不会有人知道,三年前,时缟宗一结束了他在地球上的所有研究,孤身来到了这家研究所。
沉寂已久的时缟宗一,形迹可疑的时缟晴人,被遗忘的哨兵研究所。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
“啊,到了到了。”
时缟宗一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和一路走来他们所经过的房间不同,这扇门明显经过加固,锁也是特制的。
这能关住一个人,却隔不断向导的精神感应。在离这里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艾尔埃尔弗就意识到了门内的存在,一个显然状态很糟的哨兵。在他的感知中,那个哨兵身上散发出来的负面情绪简直像一块乌云,把整整一层楼都弄得空气压抑。
而在时缟宗一打开门后,乌云开始翻滚,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
“出、去!”门内传来有点沙哑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看来不太擅长发脾气,喊完之后就咳嗽起来。时缟宗一习以为常地无视了他的意愿,顺便拉了艾尔埃尔弗一把,让他一起进去。
于是艾尔埃尔弗见到了时缟晴人。
这个第一面和他们之后的所有第一次一样糟,他进门的时候时缟晴人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时缟宗一进门后他坐了起来,带着血丝的蓝眼睛盯着他的父亲,头发乱蓬蓬的,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糟糕到了极点。
他的目光在艾尔埃尔弗身上一掠而过,没停留,只是皱了皱眉,继续盯着他的父亲。
然后艾尔埃尔弗注意到,那团乌云——时缟晴人糟糕的情绪——开始缩小了,室内的空气都似乎因此变得轻松起来。
不是因为时缟晴人心情变好,他看他父亲的眼神说明了他现在心情有多差,只是他不知为何开始压制自己。
直到很久以后,艾尔埃尔弗逐渐熟悉了时缟晴人这个人,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
就像哨兵天生感知敏锐会让他们因信息过载而痛苦,向导天生的情绪感应能力会让他们容易受到他人的情绪感染,糟糕的情绪对他们来说就像毒气。所以向导们要从小学习竖起他们的精神屏障,这几乎成了他们的责任和义务,每个向导都得努力学习如何不让别人无意中伤害自己,于是每个人——包括同样要接受精神训练的、理应能理解这有多辛苦的哨兵们——都很少意识到,他们会不小心影响到身边的向导。
但时缟晴人不一样。
他只是不想他,一个初次见面的向导难受,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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