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无缘哭了,不是因为死,而是因为生。
如果他就这么掉下去,必死无疑,那他不会恐惧。一无所有的人从不害怕死亡,因为死亡无法从他们身上再剥削什么。但是活人不一样。这一切从花常乐伸手的时候就变了。万事万物如梦幻泡影,随着血玫瑰的香甜,弥盖虚空。
花常乐想说什么,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累,却十分欣慰。凶狠的劫匪倒在他们脚下,他们被幸福的幻梦紧紧包围。
岳无缘抱着花常乐,像个走失的孩子见到了父母,他抱着花常乐,被对方的温暖淹没。
时间很虚,堪比身着七层纱的美人,它无声而至,将生命和健康从凝固的痛苦中悄然窃走。信息素的香气在他们之间添上了粉色滤镜,那不是少女的罗曼蒂克幻想,而是被稀释的血。
没有人能拒绝本能的yù_wàng,岳无缘的信息素是一场洪水,使花常乐的理智决堤,然而现在他们的状态又很虚,就像两条奄奄一息的脱水鱼。
对岳无缘而言,yù_wàng是“疯”的,他的信息素紊乱综合症又发作了。
止不住的yù_wàng像复活的死胎,在永不餍足的赤海中挣扎,它们疯狂撕扯理智的皮囊,屠杀那些幻觉,它们比沸腾的开水更烫,还渎神地渴望着——从虚弱而痛苦的ròu_tǐ凡胎中破体而出。
信息素如同被加密的通讯代码,狂乱的血加速了它的传播速度,而花常乐感受着那份滋味,像遭受婚车碾压,又因浪漫而兴致勃勃。那些错觉融进了玫瑰血,以白鸽和橄榄枝掩饰赤军派的毒气弹。
——莫名的幻象冲进花常乐的脑中,他站起来,却撑不起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握住了他的心脏。他握着岳无缘的手,他看见重影,仿佛余梦未醒。
他眼中的岳无缘是身着一袭红衣的俊美青年——是,不是?
不是。那不是红衣,那是刺目的血。
刹那之间,一种阴魂不散的诡吊之气如轰炸机般袭击了他的脑海,甜腻的玫瑰香气在空气里疯魔飘散,他的力气在救回岳无缘的瞬间昙花一现,之后便随着透支的身体消失不见。在错乱与幻觉中,他因体力不支而昏倒在地。
花常乐是在医院醒来的。他睁眼便见着迷糊的灰白色,这里是医院病房。他又闭上眼,与不协调的视觉神经斗争了一番,他想着救人,想着岳无缘——那股劲儿让沉重的眼皮节节败退,以至模糊的病房在他的视觉中逐渐清晰。接着他看见邻床的岳无缘。
还没回过神,他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花常乐。”
叫他的人正是那位女法医。法医换了衣服,走进来的时候,身边还站着那个女学生。
得救了——这是花常乐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重要信息。出于好奇和心虚,花常乐问了一句:“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能这么虚。想来也对,正常情况下他不会伤得这么重。
女法医说:“还好,人质都活了下来,劫匪都死了。”
“死了?”这个消息让花常乐摸不着头脑,至少,他觉得那个劫持自己的中年人不应该死。因为刑警的职业习惯,他追问了一下:“能说一下详细情况吗?”
女法医误解了他的意思,却正好说到另一个消息:“那时候很乱,烟雾弹的原因,我们没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那个男的把你背出来了。”
说完,她指着还在昏迷的岳无缘。
“他是我……家属。”花常乐本想说朋友,又觉得不该,他不知道岳无缘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他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
“难怪,那时候他的状态也很糟糕,他的伤比你重多了。”
“那他还背我出来?”
“也许是因为求生欲?人在极端情况下会突破极限的,他把你背出来后,就休克了……还好抢救得及时。”说完,女法医松了一口气。
花常乐不再多问了,他想着岳无缘。不得不说,最近他脑子里关于岳无缘的信息已经过载了。
岳无缘醒来的时候,花常乐已经不在了。
花常乐必须去处理他的现实问题——一份停职处分和两份出院手续。毋庸置疑,在擅自离职和欺瞒警方混入现场的事情上,他百口莫辩,只能接受现实。上了那辆车的时候,他就预料到现在,他并不后悔,自己用一时热血为未来的“惨状”付了定金。
接岳无缘出院的时候,花常乐还试图伪装——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医生说岳无缘的身体需要调养,还建议让岳无缘做个全身检查。
花常乐还没说话,倒是岳无缘先一步拒绝了。
岳无缘保持冷静,回家路上一言不发。
到了家门口,花常乐还咳嗽了一声,掂量了好阵子才说:“接下来几个月我们可能需要过得……节俭一点。”
岳无缘一针见血,说:“你被辞退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花常乐自嘲地笑了。笑声被钥匙转动的机械声淹没,最后什么也不剩,他们回了共同的狗窝。
突然,岳无缘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没存款,但是我家会给我寄钱。”
那份“零花钱”恰好能够他们生活。生存的基础金并不高,但是生活的基础金比较高,前者是固定的,后者因yù_wàng而增长。好在岳无缘和花常乐都没有什么败家的yù_wàng,他们的消费点都长在奇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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