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延光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
河南,彰德府,安阳县。
此为商殷故地,古称邺城,唐宋时称相州,金时改称彰德府。
彰德北接京畿;南连开封;西倚太行;西望山东,素有‘豫北冲要,四省通衢’之称,兵家必争之所。
千年以降,这片土地上有过盘庚迁殷、武丁中兴、傅说拜相、文王拘而演周易、西门豹投巫治邺地、信陵君窃符救赵、项羽破釜沉舟、曹孟德邺城发迹……
诗云:“洹水安阳名不虚,三千年前是帝都,中原文化殷创始,观此胜于读古书。”
而到了如今的延光年间,七朝古都的风云往事都掩没在尘埃中,破旧的城墙外,放眼延绵过去的,只有一望无迹的干涸开裂的黄土地。
涝也过,旱还在,霜也打,雪也降。大大小小的流寇袭筛一遍,匆匆忙忙的官兵又筛一遍。
白骨被黄沙掩埋,到外的土地都皲裂开来,百里毫无生机。
却总有顽强的生命,如杂草般从石缝里长出来。
曲沟村。
曲柱带着喜儿坐在田梗上,拿锋利的石头剥着树根。
田地里,他们的父亲曲大昌与二叔曲二昌正在挑水浇田。
那些抢劫杀人流寇与官兵走了以后,曲大昌与曲二昌还是带着孩子回到了村里,想要再拾起那一点点生计……
不然背井离乡又能去哪里呢?
将最后一点麦子种到地里后,曲家平时里也只有些野菜吃,偶尔也能打到一两只小鸟。
曲柱与喜儿长年都能感受到饥饿。其实也忘了吃饱是怎么回事。
但也们依旧是幸运的,毕竟还是活下来了。
今年因为逃荒,种子播的晚,但再过一个月也可以收麦了,又算是熬过了一年。
秋风吹过曲柱与喜儿的脖颈,有些凉。
他们也没想过冬天来了有没有衣服保暖这样遥远的问题,只是看着弯了下去一些的麦穗,满心期盼着快点到下个月。
突然。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起来。
“快!点烟熏虫呀!”
“点烟熏虫呀……”
曲柱与喜儿转头看去,却见母亲和几个村里人手里拿着扫帚、树枝向这边跑过来。
喜儿张大了嘴,道:“哇,好大的黑云!”
曲柱双目无神地看了一会,猛然嚎道:“蝗虫哇!”
那边曲大昌兄弟手里的水桶已然跌落在地上,眼中尽是一片绝望。
久旱必蝗,自己这样的老农本应该想到的……
但对于这两个黑瘦的老农民而言,他们不能像那些妇人孩子一样啼哭。
仓惶中,曲大昌连忙去收集干草,曲二昌则是慌张打火石,他的手颤抖着,竟是半天都没来得及生上火。
曲柱只愣了一会,便扑在地上帮父亲堆干草。
“快!堆草啊……”
喜儿茫然了一下,下一刻,天竟是突然就黑了下来。
飞蝗过境,遮天蔽日。
眼前一片黑乎乎的,耳里竟是嗡嗡声大作,喜儿吓了破了胆,不由哇哇大哭起来。
蝗虫撞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沙沙沙沙……
带锯的腿划过脸,割破了皮,一会儿功夫后,喜儿已是满脸的细痕。
她哭着在地上趴了一会,见父亲已经生起了火。
沙沙沙沙……
“快!打呀!”
“熏啊!”
昏沉沉的天色中,喜儿站起来,学着哥哥的样子捡了条树枝,一边哭着一边扑天上的蝗虫。
……
有人啼哭起来:“死吧死吧,还熬个什么劲。”
喜儿转头看去,却见是隔壁家的杨婶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
虽然生起了烟,庄稼还是全完了。地上也是寸草不生。
周围的村民也是一个个衣衫凌乱,散着头发,双目无神的样子。众人一边号哭着,一边拿了麻袋去装地上的麦子与虫尸。
“天杀的啊!这日子怎么过啊!”
杨婶坐在地上哭了一会,见众人都在装虫,便利落地爬起来,解了衣衫也去包地上的麦子与虫尸。
喜儿便也跟着家人在自己的田里捡虫。
曲大昌似乎被蝗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身形更加佝偻起来,双目无神地压着麻袋。
四周都是凄惨的嚎哭。
喜儿忍不住向曲柱问道:“哥,蝗虫能吃吗?”
“嗯,”曲柱有气无力应道:“就是吃不了几天。”
过了一会,那边却是吵了起来。
却是乡民在争抢地上的蝗虫。
又有村里的老者柱着杖过来,嘴里嚎着:“你们不要吃蝗虫,触怒了蝗神,明年又……”
话音未了,争抢的人们将他撞倒在地上。
“不吃虫吃你吗?”
“别抢……”
“这是我的……”
喜儿听着他们的争吵声,一时有些茫然。
下一刻,她手里的一小包混杂着麦子蝗虫泥土的麻袋被人一把抢过。
喜儿抬头一看,却是杨婶。
杨婶头发已散乱开来,身上只有缕褴的单衣。她自己那个包袱在混乱中被人抢去,便冲过来抢了喜儿的。
才跑了两步,杨婶慌乱中便摔倒在田梗边了。
曲大昌便走上去,伸手去抢她手里的包袱。
“大昌哥,求你了,我家里没有存粮啊……”杨婶哭道。
曲大昌不说话。
杨婶又道:“狗娃才三岁,我求你了……”
曲大昌叹了口气,低声道:“杨寡妇,俺劝你一句,以后的日子,家里的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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