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并不大,偏偏盖过了全场的杂音,就好像附在众人耳朵边说的一样。
偌大的宴会厅猛然一静,宗雪琴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却是一丝未变,依然给老爹捏着肩膀,倒是一直眯着眼的宗胜昌瞪圆了眼睛,有那么一刻,竟然有点精光四射的味道。
“滨城赵家?哪个赵家?”
“噤声!还能有哪个赵家!”
赵家满门忠烈,赵氏儿郎浴血沙场,在滨城并非什么秘密,今日来参加宴会的滨城本地人,多有耳闻。
往日里,大家迫于宗家的威风,刻意将赵家遗忘,自半年前赵家最后一名男丁赵青山横死街头,滨城赵家就慢慢退出所有人的视线,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赵氏何辜?竟遭此罹难!赵家何罪?满门忠烈却换来家破人亡!
现如今竟然有赵家的人登门,还送上了一幅丧贴当做寿礼……这里面的恩怨太大,掺和不起!
不少心中尚有良知之人,暗自低头,就好像自己不抬眼去看,那世间的丑恶便不存在一般。
也有在墙边,隐隐将宴会厅中的人包围起来。
宾客中,有胆子小的女士忍不住轻呼出声,整个会场的气氛不由紧张凝固。
那送出丧贴的年轻人依然端坐不动,无形的气场和整个宴会厅显的格格不入,好似外界的一切变化,都无法影响到他一样。
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的夏成龙眼神缥缈,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依然用浑厚的声音慢慢说道:“赵家儿郎,自边境告急以来奔赴东海,为国守门抵挡奴寇大军。征战杀伐从未落于人后,血洒沙场从来都是奋勇向前。
如今,赵氏三十六道英魂于天地间咆哮,滨城赵家却不复存在,这世道,究竟还有没有天理?”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声,宾客中那些和赵家有旧的人,不由低下了头,滨城赵家,太惨了!
“说得好!”宗胜昌摆手拦住想要冲向夏成龙的安保,长身站起,一双细长眼睛第一次变的极为明亮:“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天理!”
“这世道,原本就是弱肉强食!谁的拳头大,那谁便是天理!
赵家孱弱,已经不配拥有那么大的家业,我宗家和赵家乃是姻亲,自然要接管他家的一切,我宗家顺势而起,扩张壮大,乃是顺应天理之举!看看这满眼华盖,处处锦绣,皆是我宗家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我宗家有一丝颓像,今日倒下的,恐怕就是姓宗的满门!这世道,不狠就没有活路,不强,就没有明天!
小子,你能出现在这里,应该感到庆幸,是我宗家做事不够缜密,你是赵氏旁系吧?没想到,赵家消失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敢登门,血债血偿?你凭什么?”
宗胜昌死死盯着一脸淡然的夏成龙,嘴角微微抽动,满脸全是嗜血之色!这老狗已然不要面皮,连最后的遮羞布也一把扯下来了!
而身为赵家媳妇的宗雪琴依然满脸微笑,只是伸出嫩白小手轻抚老爹脊背,像是生怕老爹被气坏了身子一般。
在场的人,听了宗胜昌这番‘天理’理论,有人心生怯意,只觉得自己和宗家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而更多的,则是两眼放光,好似得到了高人真传一般。
更有甚者,那些掌控一方的豪强,却纷纷点头,宗胜昌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如今这世道,但凡是一步一步爬上高位的,哪个手中不沾染鲜血,哪个脚下不是累累白骨?别说是姻亲了,即便是亲生兄弟、血脉父子又该如何?挡了自己的路,那也只有杀了干净!
夏成龙淡然一笑,对于宗胜昌的诡辩毫不在意,他今日来,是要替兄弟报仇,不是和人争论。
身后的副官黑虎却是须发尽张,一双虎目盯着气势正盛的宗胜昌:“找死!”
猛然间,一股无法言说的气势席卷整个宴会厅,在场众人只觉得温度突然下降了不少,让人生出身处冰天雪地之中的错觉!
首当其冲的宗胜昌一声闷哼,如遭雷击,啊呜一口,竟然喷出一道血箭!他身旁的宗雪琴却好似提前看出端倪一般,轻轻巧巧的往外挪了一步,竟然避过狂暴气势的威压,只承受些许余波,饶是如此,宗雪琴那狐媚的脸颊也不由白了三分。
一时间,场中大乱,刚刚负责念礼单那个宗家子弟,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出,直直朝着依然端坐不动的夏成龙撞去!
这一撞,深得刚猛路数的精髓,状似猛虎出闸,形似恶蛟出水,四周的空气都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挤压了一般,粘稠几近凝固!
其速度,风驰电掣,势不可挡!
擒贼先擒王,这穿军便服的男人,肯定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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