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生尽言!”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闻言也嘴角法令纹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是怒气值攒到了一定程度。
“中山相张纯与督邮,此番之所以非要罢免玄德公,其实是因为他们也已经对朝廷的清洗寒心,因而想要叛汉。而张纯素知玄德公是汉室宗亲、绝不可能跟着他干、才想借着朝廷的名义欺上瞒下、在谋逆之前诛锄异己!”
“什么?张使君也是剿黄巾立功累官的勇将,颇受国恩,怎么可能谋反?!”刘备闻言大惊,几乎跳了起来,下意识就去摸剑柄,显然在思考李素有没有可能是在诬告。
这实在是因为短短几分钟之内,听到的劲爆消息太多了,有些过于魔幻。
换了任何人,接连听说自己的两级顶头上司、州里和郡里的一把手,都是反贼,这谁接受得了呀?
李素连忙安抚:“玄德公勿惊!且听我一言——恰才你听说督邮非罢你官不可时,你内心难道没有不甘么?你难道没有想过出一口恶气,然后弃官不做么?”
刘备冷静了一下,嘴角肌肉犹然在微微抽搐:“这……某恰才确想狠狠痛打督邮一顿!大不了弃官而去!”
李素:“张纯想谋反,心中愤懑也是与你一般。他见王刺史死后,朝廷猜忌冀州各郡军功派官员,看谁都像是王芬余毒,觉得前途无望,才铤而走险的!”
“这……”刘备顿时语塞,对这事儿的采信程度,也提高到五五开。
这都是李素前世当谈判专家练出来的说话技巧,短短几个字,就激起了刘备换位思考的同理心。
就好比洪武大案上朱元璋问造反的农民“为何不告官”时,农民瞬间反呛“你造反时为何不告官呢”?朱元璋肯定会秒懂,然后心有戚戚焉。
李素见刘备陷入了沉思,也不摸剑柄了,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连忙换上貌似同情歹徒苦衷的职业化语气,循循善诱地说:“玄德公可还知,上个月太尉张温来冀、幽点将,拟提拔一名中郎将,兼护乌桓校尉,领三千乌桓突骑去凉州助阵、讨伐北宫伯玉?
张纯就向太尉毛遂自荐,但太尉却因他是冀州官员,弃之不用。当时,还有辽东郡长史公孙瓒竞争此位,张温最后便点了公孙瓒的将。
后来,朝廷又下了如今这道沙汰冀州军功官员的文告,这几件事相加,张纯揣测留在朝廷也没有好下场,就动了谋反之心。”
刘备眼神一亮:“此事当然知道!伯圭是我师兄啊!月前他被张太尉重用、掌乌桓突骑,我还致书庆贺呢!原来张使君生出二心的直接诱因,竟是与伯圭兄的争竞!”
最后这个证据涉及到公孙瓒,而且跟刘备知道的情况完全一致,犹如草灰蛇线,伏行千里,终于让他对李素的信任度,进一步提高到了七八成。
当然,七成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涉及谋反,在没有铁证之前,谁都不敢说全信。
李素能在认识对方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说服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没有精妙的口才和心理揣摩能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刘备心中最后一块疙瘩,只是因为他还在怀疑李素的动机——李素凭什么刚认识他,就跟他这样推心置腹、交浅言深?
刘备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而后平静地问道:“备还有一事不明:纵然一切属实,敢问先生为何要告发家主?”
他这是潜意识里想考验李素这个人可不可信赖。
毕竟大家都喜欢既忠于朝廷、但最好也能兼顾护主的人才。
李素早就知道躲不过这一问,当下一脸义正辞严:“某并非卖主求荣之人,但自古忠君大于事主,他们事涉谋反,某怎能坐视同流合污!兵戈一起,又要枉死多少无辜?
何况胡书掾与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授业之实,督邮为灭口而杀我恩师,我早就跟他恩断义绝、想出首告发了。只是势单力孤,手无缚鸡之力,没有机缘逃脱,只好隐忍徐徐图之。”
刘备听了这三条理由,才肃然起敬:“原来先生果是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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